陳玉茴有些于心不忍:“她瞧着年歲比我們大不了多少,她身上到底出什麼問題了?柳谷主您說出來我們也能幫忙的。”
一旁一直未說話的唐渡忽然插了嘴:“她體内剩餘百隻怨魂快困不住了。”
唐渡話音一落,陳禦裴面露震愕。
他以為是自己理解錯了意思,磕磕絆絆道:“你是說,她體内困了許許多多的怨魂,而我們在傩戲那日看到的怨魂,是從她體内跑出來的?!”
婁弦并不否認,還順着陳禦裴的話說:“不僅如此,這些跑出來的怨魂,又回到了死去的慈女村村民身上,變成了活屍。”
青鯉困了太多怨魂,身體早被怨氣穿透,所以那些怨魂才有機會從她體内跑出。
柳式通搖了搖頭:“所有怨魂離體後,這姑娘的身體就像被侵蝕的布袋,兜不住魂,聚不住氣,活不了多久。”
更何況以青鯉現在的身體,這麼多怨魂,她根本困不住,遲早得跑出來,到時候所面臨的麻煩可就是真正的大麻煩了。
所以人都想到了這一點,都沉默沒有說話。
忽然有人開口:“把怨魂引出來。”
婁弦将目光從燭火上移開,轉而看向衆人。
陳禦裴的聲音慢慢低了下來:“若是體内的怨魂引出來,她是不是……”
“是。”婁弦答的幹脆,“她會死。”
“這是不是太殘忍了些。”拂琵于心不忍。
這和将人殺死有什麼區别。
“可怨魂在她體内,她也會死。”婁弦的聲音清冷下來,“更何況她現在很痛苦。”
将充滿怨氣的魂魄強行困在體内,日夜用精氣壓制,日複一日,這是在透支自己的身體。
如今已有怨魂沖破禁锢禍亂百姓,餘下那些怨魂破體而出是遲早的事,青鯉受怨魂折磨,何其痛苦。
在慈女村,婁弦見青鯉生不如死的模樣,心中不知為何總有些難言。
她承載怨魂這麼久,時刻要與之對抗,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為何還要痛苦死去。
這回所有人都沒有說話。
唐渡打破沉寂:“柳谷主,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柳式通歎了口氣,搖搖頭。
這怨魂在她體内困了三年啊,整整三年,這其中的折磨苦楚,想必隻有青鯉自己知道。
在餘下百隻怨魂完全跑出來之前,也隻有這一個法子。
“可是……”陳玉茴的聲音再次響起,“誰來收這怨魂呢?”
魂魄一事不由妖殿司的人來管,即便收了這怨魂,又該如何處置?
婁弦腦海中浮現一人:“我倒是想到個人。”
“誰?”唐渡率先發問,“你有辦法?”
婁弦垂眸飲了面前的餘茶:“不确定行不行。”
她将茶放下:“妖殿司那邊可有新消息?”
唐渡道:“倒是打聽到了些王貴的消息。”
那日,王貴在外喝了一夜的酒,酒醒之後才回村。
他像往常一樣叫自己的婆娘,可沒有人應他,喊了幾聲後,他沒了耐心,擡手将門推開,這一推可把他吓傻了。
自己的婆娘倒在了地上,身體發僵,早已沒了呼吸。
王貴大驚,趕忙跑到村子裡去叫人,可喊了半天,始終沒有人出來,村子靜谧的可怕,這個時候怎麼會一個人都沒有。
他察覺到不對勁,又跑到隔壁鄰裡去看,嘴還沒發出聲音,身子先驚倒在地。
隔壁一家三口都倒在了餐桌上,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王貴跌跌撞撞站起來,發瘋似的挨家挨戶去看,每看一戶腿就軟一分,恐懼從腳尖攀附至腦門,王貴終于意識到,這個村子沒有活人了,都死絕了。
他以為醉酒在外逃過一劫,可當天晚上就有人發現他死在了酒樓,與村子裡其他人不同,王貴死相慘絕,斷了四肢,鮮血流了滿滿一地!
這下,慈女村是真的都死絕了。
“聽妖殿司的人說,王貴從村裡跑出來的時候和瘋了一樣,嘴裡不停嚷嚷着阿汝回來報仇了。”唐渡道。
“這個阿汝是何人?”拂琵困惑。
婁弦沉默半晌,将白日青鯉說的話又說了一遍。
聽罷,陳禦裴怒而拍桌:“真是死不足惜!若我是阿汝,我就是化成厲鬼也不讓他們好過!”
拂琵也附和:“怪不得鎮上的百姓說慈女村多數都是男丁,來鎮上做買賣的也都是男子,極少見女子出門。将剛出生的女娃娃沉湖,哪裡還有女子嘛!慈女守村,這些人死的不冤枉!”
幾人有一處沒一處的指責,婁弦起身朝外走去。
唐渡将她叫住:“去哪兒?”
婁弦轉頭,看見陳玉茴的眼睛在自己和唐渡身上打轉,将原先要說的話咽了下去:“找人幫忙收怨魂啊。”
見婁弦離開,柳式通一拍腦袋:“我也得走了,忽想起來今日還有藥沒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