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林覆水看不見這人墨鏡後的眼神,但面對此人時總感覺身上涼飕飕的,總覺得她正在默默地注視自己……被人肆意打量的感覺不好受,林覆水此時覺得自己好似砧闆上待割的一塊魚肉。
不過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人已經沖着林覆水點點頭,聲音冷冽,簡短道:“謝謝。”
說完,她一擰油門,小臂上的肌肉線條鼓起,又騎着那輛改裝過的重型機車風馳電擎地走了。林覆水站在原地愣了愣,低頭去看那人車輪剛剛碾過的地方。
那裡有兩三滴新鮮的,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血。
“跑腿員也不容易啊,”做完她們兩人的生意,老闆開始收攤,感慨道,“都是體力活。”
林覆水下意識點了點頭,強行将視線從地上的血滴上挪了回來,心想可能這個跑腿姐姐的袋子裡裝滿了解凍過後的肉。
至于肉為什麼要特意跑腿送……
可能是傳說中的貴重農家土雞肉吧。
林覆水低頭一看時間,跟老闆告别後立刻飛奔回了學校負三層的地下停車場。學生已經走得差不多了,不過自家的司機還任勞任怨等在熟悉的停車位裡,見林覆水來了,防彈材質的車門自動開了。
她剛坐進來,便聽司機開口提醒道:“大小姐,您今天過生日,林總她說她晚點會回來。”
林覆水嗯了一聲,扭頭望向車窗外。
駛出地下停車場,車窗外的景色飛速變幻起來。林覆水從窗戶上看見自己的倒影,這張臉跟自己名義上的養母林縱根本沒有絲毫相似之處,林縱似乎也知道這一點,她從來不避諱林覆水是自己領養回來的孩子的事實。
自從林覆水開始懂事學說話的時候,林縱就告訴過她,自己不是她的母親,所以不要叫她媽媽。
“那我該叫你什麼呢?”被推開無數次後,稍微懂事一些的林覆水仰頭問她。
“你跟她們一樣叫我林縱,”林縱垂眸看她,無情地扯開了林覆水牽住她褲子的手,“我也跟她們一樣叫你林覆水,這很公平。”
是很公平,甚至是林覆水撞了大運,才能被領養到林縱這樣的人身邊。托林縱的福,她一跨進家門就成為了恒泫藥業的接班太子,旁人終其一生不可得的财富和地位林覆水全擁有了,她實在沒有指摘林縱不願成為她真正母親的權利,任何人都可以說林縱的不好,但唯獨她林覆水不可以。
就連這個名字都是林縱給她起的,她之所以還能舒舒服服地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是因為林縱。
保姆車停在别墅花園前,司機跟林覆水打了聲招呼,将車停在車位内便換車離開了。林覆水獨自拎着包穿過開滿紫藤花的花園,打開門後,出乎意料的,林縱端着一杯咖啡,正坐在沙發上。
沙發前的茶幾上放着一隻粉棕色的小熊蛋糕,邊上整整齊齊放着十八根蠟燭。小熊蛋糕和雷厲風行的林縱擺在一起,顯得有點滑稽。
今天她回來得太早了,林覆水想。
自己的上一年生日,上上一年生日,林縱不是缺席就是遲到。前年生日時,直到自己熄燈睡覺時林縱才回來,林覆水藏在被子裡,感覺到門被林縱打開,蠟燭的火光在她的房間牆上躍動,林縱沒有出聲,林覆水正猶豫着要不要起來吃林縱帶回來的蛋糕時,門便幹脆地關上了。
所以今天真是破天荒頭一回。
林覆水慢吞吞地換鞋走進去,坐在林縱的沙發對面。養母正在翻新聞時報,現在還看紙質報紙的人已經算是稀缺,林縱算一個。她漫不經心地翻了一頁紙,随口道:“生日快樂,最近有沒有什麼新鮮事?”
林覆水想了想,将皮包裡的擇校意願表放在桌上,輕輕推向林縱的方向:“開始擇校了,安娜她們問我擇校意願,她們大多數人都想去聖嬰女子大。”
林縱翻報紙的手幾不可查地頓了一瞬。
擇校。
她放下報紙,望向門外的紫藤花架,滿園都是紫色,園丁謹遵雇主的意願,園中絲毫沒有紅色花卉的蹤迹。
“所以,你怎麼想呢?”林縱緩聲道。
“……我覺得聖嬰女子大挺好的,我應該會報金融專業,”林覆水看着林縱平靜的臉,試探道,“你覺得呢?”
林縱頓了頓,她直視着林覆水的臉,一字一頓道:“我覺得很好。女子大學裡你隻允許去聖嬰大,如果最近有人讓你去上什麼沒有聽說過的奇怪女校,你不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