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薄葉千春隻有一個朋友:同桌。
上學,她要和同桌在一起,座位,她要選和同桌相鄰的座位,還要把桌椅搬一搬、讓彼此中間的空隙減小,社團,她自然也要和同桌在同一個社團。
同桌的社團是羽毛球社團。
羽毛球是一個運動項目,很不巧,自小身體不好的薄葉千春相當不擅長運動。
一開始,她隻能坐在場邊看。
羽毛球飛向右場,她就看向右場,羽毛球飛向左場,她就看向左場。
如此打了幾個回合,同桌突然下場,笑眯眯地捧起她的臉:“好可愛呀,千春醬。”
“你是小貓嗎?被逗貓棒吸引得左右搖頭的小貓?”
“卡——哇——!”
薄葉千春:“……”
“喵喵醬你是不是故意纏着我不讓我打球呀,”同桌開始上手捏臉,“好過分喔,滿足你!”
薄葉千春:“……”
唉,同桌又犯病了。
她早已習慣,沒有反抗,隻鼓了鼓臉,在同桌問‘要不要現在學打羽毛球’時否認,“不要,我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明天吧,明天我一定說服自己!”
“是嗎?”同桌表示懷疑,“有隻小貓連學鋼琴都自我說服了半個月,才怏怏不樂地答應,讓阿姨擔心好久呢。”
‘阿姨’是指薄葉千春的母親。
因自小體弱多病,有早夭之相,在努力治療了幾年也沒明顯好轉後,薄葉千春的父母便疏遠了她,以免在她去世後會傷心。
他們雖然會提供源源不斷的治療資金、請各大名醫、雇傭專業的保姆、但不會像正常父母一樣和她每日相處。
在薄葉千春和同桌成為朋友後,她父母想要和她商量某些比較重要、但不是太重要的事時,就會先通知同桌,由同桌轉述給她。
比如要學鋼琴、畫畫這種相對不是太耗費身體的技能時。
“我當時身體不好嘛,”薄葉千春主動把臉放在同桌掌心,鼓着面頰眨眼,“學鋼琴很累的,一彈就要幾個小時起步,就算休息也隻能短暫休息十幾分鐘。”
“明天,明天我再說服自己打羽毛球啦”
同桌:“好吧。”
“羽毛球不難打的,反正是我教千春嘛,可以從‘如何握住球拍’開始喔。”
她低下頭,和薄葉千春碰了碰鼻尖,問:“怎麼把外套脫下來了?”
而後伸手,幫薄葉千春把半垂在手肘的外套重新拉起來系上,又半蹲下去,幫忙整理腿襪,
“連襪子都捋到腳踝了,很熱嗎?”
進行體育社團的活動時,需要更換運動制服,但薄葉千春不打算運動,就沒有換,還是一身學生制服。
因為身體不是很好,布料其實不算太單薄,是那種如果真的跑跑跳跳、大概幾分鐘就會讓人感到悶熱的不透氣料子,腿襪更是帶着一層絨,小心地護住膝蓋一寸以下的小腿。
因為現在還未到夏天炎熱的季節,體育館内又有空調,她就沒有把制服外套留在更衣室,而是一直穿着。
誰料體育館内太熱了。
焦熱幾乎從地闆上散發出來,隻是靜靜坐了一會兒,薄葉千春就忍不住把外套解開,又過了一會兒,偷偷腿襪往下推了些。
同桌耐心地把指尖探進腿襪邊緣,左右調整好繃緊的角度,确認布料上沒有一絲褶皺,又像試探舒不舒适般地圈了圈腳踝的弧度,這才松開手,“熱也不可以,萬一感冒呢?”
“好啦,我去簡單洗漱一下,我們就可以走了。”她站起來,拍了拍手,到後方物品架上的書包翻找了會兒,皺起眉,“欸,我好像把沐浴露忘教室了……”
運動過後,不是必須要洗澡。
但薄葉千春不喜歡汗味,還有潔癖,如非必要,同桌會盡量讓自己處于潔淨狀态。
她皺着眉猶豫會兒,看看體育館裡的其他人,又看看轉頭看來的薄葉千春,“千春,你、”
體育館和教室幾乎一個在校園南側,一個在校園北側。
“要回教室嗎?”薄葉千春簡單估算距離,立刻熟練地垂下臉,隻悄悄擡眼看人,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好遠。”
她撒嬌:“我不想動欸。”
“你去更衣室等我吧。”同桌歎氣,把話說完,又弓起手,用沒碰到過襪子的手背碰了碰薄葉千春的面頰,強調,“不可以和其他人說話哦?”
“你今天幫那個奇怪的家夥,我很傷心……明明千春一直對其他人不感興趣,哪怕被人主動示好也不會理的。”
有嗎?
薄葉千春眨了眨眼睛,有些困惑:同桌好像從一開始就有點不滿乙骨憂太,認為她對他很好奇、會和他成為朋友。
為什麼?
和同桌的觀點不同,薄葉千春不覺得她對乙骨憂太好奇,也不覺得她會和他成為朋友。
非要說的話,她其實感覺自己有些排斥乙骨憂太。
如果不是那幾位男同學的行為很不符合正常的價值觀,讓人覺得‘正常人看到,都會阻止的吧?’,她大概直到到畢業,都不會和乙骨憂太說一句話。
而且乙骨憂太應該也不是很喜歡她,不會和她做朋友。
誰會喜歡欺負自己的人、和欺負自己的人做朋友呢?
直接上手打、上腳踹,是欺負,指名點姓地辱罵,是欺負,陰陽怪氣哈哈嘲笑,是欺負,強迫他人幫自己買飲料,當然也是欺負。
同桌想法那麼奇怪,可能隻是安全感不太足吧……
薄葉千春想了想,第三次回答:“好欸,我不會和其他人說話的。”
“那我先去更衣室啦,拜拜。”
溜了溜了,不想再回答第四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