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有弱點。
迪尤有弱點,約翰·萊德也有有弱點。不管再強大,當一個人有了弱點後,他就變得難守易攻了。就如同一顆蚌殼暴露了開合的縫隙,看似嚴絲合縫的防禦瞬間變得脆弱,隻需要用對工具對準縫隙,就能把它徹底撬開,向外露出髒腑,無所遁形。
約翰·萊德的弱點是瘾,他有成瘾性。這個瘋子的行事風格一向是瘋狂和坦誠,他在第一次和迪尤相遇時便說過他愛抽煙,當時迪尤提出的隻是“人不隻有一個欲望”這一乞求。在之後的追殺過程中,他更是無時無刻不叼着一根煙,手裡拿着的打火機習慣性反複開合,機械性的動作格外顯眼地透露出這個男人某種程度上的神經質偏執。
約翰·萊德一定遇上了什麼才會導緻他的行為邏輯出現轉折——他突然選擇扔掉打火機,将一整個慣用的打火機直接抛出用作點火,嘴裡開始咀嚼起口香糖,他選擇用另一種東西來填補戒斷後的空虛。
這一系列行為模式出現明顯轉變的同時,他也對迪尤陡然爆發出強烈的殺意。假如有人能把他突然轉變的邏輯聯系起來,或許就能猜測出這個殺人不眨眼的瘋子,瘋狂追殺目标的行為,就像他抛棄掉那個打火機一樣,是一種隐秘的戒瘾。
戒瘾的前提是上瘾。
他對什麼上瘾了?
玩家心中的自我悄然勾起一抹笑意,對方的節奏早在無形之中被他打亂。他隔着一張演繹出來的面具,興緻勃勃又淚眼朦胧地看着約翰·萊德那張陰郁空洞的眼底,對方眼眸中那濃稠的漆黑中翻滾着一絲惱怒,與……興趣。
約翰·萊德要多久才能真正發現——捕食者和獵物之間的界限已經逐漸開始模糊?
“你一直都很想把那把槍塞進我嘴裡,”迪尤期期艾艾地說,“我知道。我隻是很害怕,萊德先生。”他嘴笨說不出什麼讨好人的話,再加上眩暈,其實根本看不清什麼,眼前更是出現了重影,于是隻能盡力睜大自己藍得發純的大眼睛,因為羞恥爬上熱度的鵝蛋臉紅撲撲的,可憐兮兮的試圖讨好殺手活下去,“我也可以做得很好,我知道該怎麼做,就像這樣——”
他用手小貓一樣包裹了一下手槍槍口,又飛速撤離,那把槍依然虎視眈眈對準了他的額頭。幸虧那槍已經冷卻,不然可以燙掉他的一層皮。
約翰·萊德用舌尖抵住尖銳的犬齒,扼住迪尤脖頸的手掌紋絲不動。要是換成其他人被他掐着比如吉姆·哈爾西,估計已經是一具窒息而亡的屍體了。迪尤看着對方拿槍的手緩緩垂下将其甩到一邊,他剛松了口氣,約翰·萊德卻突然抽出夾克内的那把又長又尖的匕首,用刀背在他驟然僵住的臉頰上拍了拍,鋒利的刀刃緊接着貼上那一隻清炯炯的眼球。
那可真是藍得驚心動魄,像有蝴蝶在胃袋裡亂飛,仿佛在攪動心底的不安。約翰·萊德嚼着口香糖,眼神兇狠得宛如一隻沒有開化的野獸,他審視地盯着迪尤,周身散發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壓迫感。
良久,寒光凜冽的刃尖對準了那隻眼球,男人的手極其精準地懸停在上方,一旦約翰·萊德一個不穩,那把刀就會戳進迪尤的眼球裡。迪尤瞬間血液凝滞,慘白着臉,面露驚恐地看着他,整個身體都僵硬在約翰·萊德身下,連喘氣都不敢——那翻飛的長睫毛終于不再撲簌簌抖動了。看着獵物宛如驚弓之鳥的模樣,約翰·萊德的嘴角終于滿意地勾起一絲陰冷的弧度。
哦,看啊——這就是他親手捕獲的獵物。
恍惚間,約翰·萊德的思緒飄向某個以掠奪新娘為傳統的古老文化——一個極為落後,被現代文明狠狠唾棄的習俗,他們将婚姻的締結視為一場殘酷的追逐與狩獵。人們像追捕獵物那樣在野外鎖定落單、心儀的對象,像打獵一樣追捕他,一旦成功擄獲,被掠者便會被迫成為捕獵者的新娘。
約翰·萊德咬向舌尖的鋒利犬齒猛地頓住,驟然凝滞。這樣的情景與此時此刻究竟有多相似,又與狩獵、打獵有何差别。
簡直就像是一次場景複刻。
"你真的要殺了我嗎?"迪尤隻有渾身都是膽才能強撐着勇氣開口,即便恐懼到瞳孔不住收縮,但他仍然死死睜着眼睛,強迫自己去上方的男人對視,倔強地不肯垂下目光任他擺布。“你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膽小鬼——”
寒意直沖頭皮,忽然間,冰涼的刀口極速戳上眼皮,壓力與刺痛如壓倒性的狂風過境般兇猛襲來,混雜着生理性淚水與恐懼一并湧出,迪尤感受到眼皮被刺破的痛楚,刀尖下壓的一瞬,他嗚咽着深吸了一口氣——
約翰·萊德解開了他緊緊拴在一起的風衣。
“聽起來你很有經驗。”在迪尤驚愕的目光裡,他終于開口了,嗓音沙啞得像被砂紙摩擦過,這就是迪尤在他身上留下的不可磨滅的痕迹,“Teach me(教教我),小子。 ”
玩一玩也沒什麼不好,這是屬于約翰·萊德的特權。就像貓在抓到比自己弱小的生物時,也一向喜歡折磨它們,這遠比那些更讓人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