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白槿三下五除二地消滅掉那碟小魚幹，并且意猶未盡地舔着自己的手指，許諾隻覺得一陣哭笑不得。她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本性難移”。

吃完早餐，許諾本想繼續昨晚未完成的詞彙教學，或者嘗試教他認一些簡單的字。然而，白槿的注意力卻被窗外吸引了。

今天天氣晴朗，陽光明媚。公寓樓下的小花園裡，幾隻麻雀叽叽喳喳地在樹枝間跳躍，時不時會有一兩隻膽大的，飛到離窗戶不遠的晾衣架上，或者在窗沿短暫停留。

最初，白槿隻是好奇地看着那些在空中飛舞的小小身影。但漸漸地，他那雙翠綠的眼眸深處，燃起了一種異樣的光芒。

【不……不會吧？他……他想幹嘛？那可是小鳥啊！活生生的會飛的小鳥啊！他不會是想……隔着玻璃……表演一個猛虎撲食吧？！】

許諾的預感很快就應驗了。

隻見白槿悄無聲息地、像一陣輕煙般，從餐桌旁溜到了客廳的落地窗前。他赤着腳，踩在冰涼的地闆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他的身體微微壓低，肌肉線條流暢而緊繃，呈現出一種蓄勢待發的優美姿态。

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那隻停在窗沿上梳理羽毛的麻雀，翠綠的瞳孔在陽光下縮成了一條危險的細線。

他的呼吸變得極輕極淺，幾乎感覺不到。隻有他尾椎骨附近的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極有韻律地輕輕抽動着，那是貓科動物在捕獵前，因為極度興奮和專注而産生的本能反應。

許諾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來了來了！它要來了！教科書級别的貓咪捕獵預備姿勢！身體壓低！眼神鎖定！尾巴（雖然沒有）尖端小幅度擺動！我這是在看《動物世界》現場直播嗎？！主角還是我家這位剛從貓變成的人？！】

就在窗外那隻麻雀毫無察覺地低下頭，用喙啄了啄自己翅膀的瞬間——

“喵——咔！”

白槿動了！

他的動作迅捷如電，像一道白色的閃電，猛地從原地撲向窗戶！他的身體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雙手（在他看來是前爪）向前伸出，指尖張開，目标明确地抓向那隻近在咫尺的麻雀！

當然，他撲了個空。

“砰！”

一聲悶響，白槿的額頭和雙手結結實實地撞在了冰冷堅硬的玻璃窗上。力道之大，讓整扇窗戶都發出了輕微的震顫。

而那隻受驚的麻雀，則“撲棱棱”一聲，扇動翅膀，瞬間消失在了湛藍的天空中。

白槿保持着額頭抵着玻璃、雙手扒拉着窗框的姿勢，僵硬了幾秒鐘。然後，他緩緩地擡起頭，翠綠的眼眸裡充滿了純粹的困惑、不甘和……一絲絲的懊惱。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那雙沒能抓住獵物的“爪子”，又擡頭看了看空空如也的窗外，喉嚨裡發出一連串不滿的、帶着挫敗感的“咔咔咔咔”聲。那是貓咪在捕獵失敗，或者看到想抓卻抓不到的獵物時，特有的一種磨牙聲。

許諾站在一旁，捂着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但肩膀卻不受控制地抖動着。

【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雖然很危險，但是……真的好好笑啊！這孩子……這貓孩子……也太實誠了吧！居然真的以為能隔着玻璃抓到鳥！這智商……果然還是貓的水平啊！不過……他剛才撲過去的那個動作……真的……有點野】

“白槿……”許諾努力憋着笑，走上前，想把他從窗邊拉開，“那是玻璃，很硬的，撞上去會痛的。而且……鳥在外面，你在裡面，抓不到的。”

白槿轉過頭，用那雙寫滿了“為什麼會這樣”和“我下次一定能抓到”的翠綠眼睛看着許諾，臉上還帶着一絲撞到玻璃後泛起的紅暈。

他似乎不太明白許諾在說什麼，隻是固執地又扒拉了兩下玻璃，發出不甘心的“咔咔”聲。

緊接着，他又發現了新的“獵物”——一隻停在對面樓陽台欄杆上的鴿子。

于是，新一輪的“捕鳥練習”又開始了。

白槿再次壓低身體，眼神專注。他在窗台前來回踱步，尋找最佳的“攻擊”角度，時不時還會用爪子——不，手指——在玻璃上虛抓幾下，模拟撲擊的動作。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充滿了貓科動物的優雅與力量，以及……一種讓人忍俊不禁的執着和憨傻。

許諾徹底沒轍了。她隻能搬了把椅子，坐在窗邊不遠處，一邊心驚膽戰地看着他上蹿下跳（當然隻是在窗戶内側），生怕他一不小心真的打破玻璃或者做出什麼更危險的舉動，一邊又被他那副全神貫注、锲而不舍的“捕獵”模樣給逗得哭笑不得。

【這哪裡是“捕鳥練習”啊，這分明是“窗戶清潔工的自我修養”外加“論一隻貓變成人之後如何與玻璃鬥智鬥勇并最終慘敗”的紀錄片啊！我這公寓的窗戶，今天算是經曆了大掃除了。嗯，用一隻人形貓的額頭和爪子進行的那種。】

陽光正好，微風不燥。客廳裡，少年依舊在和窗外的飛鳥以及那塊堅不可摧的玻璃較着勁，時不時發出一兩聲充滿野性的低吼或是懊惱的“咔咔”聲。

許諾則在一旁，一邊提心吊膽，一邊努力憋笑，一邊……在心裡默默地思考着，以後是不是應該在窗戶上貼個“内有猛貓（人），請勿靠近”的警示标語。

這個非同尋常的周末，似乎注定要在這種雞飛狗跳又夾雜着些許溫馨（？）的奇異氛圍中度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