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咔咔……？”他一邊扒拉，一邊偏着頭看向許諾，仿佛在問：“這個東西為什麼不出來跟我玩？”或者“這個東西為什麼長得跟我一樣？”

許諾強忍着笑，清了清嗓子，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白槿，那是……鏡子。鏡子裡的人，是你自己。”

白槿聽到許諾的聲音，停止了扒拉鏡子的動作，轉過頭看着她，翠綠的眼眸裡充滿了不解。

“我……自己？”他重複着這個詞，然後又轉回頭，看向鏡子裡的那個少年。

他伸出手，指了指鏡子裡的影像，然後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眼神裡充滿了困惑。

【對對對！就是這麼個邏輯！鏡子裡的是你，你就是鏡子裡的！恭喜你，白槿同學，成功解鎖了自我認知的第一步！雖然這個過程……有點……一言難盡的可愛。】

許諾點了點頭，給予他肯定的答複。

得到确認後，白槿似乎對鏡子裡的“自己”更加好奇了。他不再試圖去“捕捉”或“呼喚”鏡中的影像，而是開始仔細地、專注地觀察。

他看着鏡中少年那頭柔軟蓬松的白金色短發，伸出手，也摸了摸自己的頭發。發絲的觸感真實而柔軟。

他看着鏡中少年那雙清透的翠綠眼眸，也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他甚至還嘗試着，像貓咪一樣，将瞳孔在瞬間縮成一條細線，又很快恢複原狀。

他看着鏡中少年那身屬于許諾的、過于寬大的衣物，扯了扯自己身上的T恤下擺，又低頭聞了聞上面殘留的、屬于許諾的淡淡馨香，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揚。

他就這樣，對着鏡子，一會兒摸摸自己的臉，一會兒扯扯自己的衣服，一會兒又做出各種奇奇怪怪的、帶着貓咪習性的表情和動作，仿佛在努力将鏡子裡那個陌生的影像，與自身這個全新的、不協調的身體，一點點地對應起來。

許諾在一旁靜靜地看着，心中的驚奇和笑意漸漸被一種更複雜的情緒所取代。她看着白槿那副認真而執着地“認識自我”的模樣，突然覺得有些心酸。

他一定很困惑吧。從一隻無憂無慮的貓，突然變成了一個對一切都感到陌生的人類。

失去了熟悉的身體，失去了熟悉的世界，甚至連“自己是誰”都需要通過一面冰冷的鏡子來重新認知。這份茫然和無助，該有多麼沉重。

【唉，雖然他有時候傻乎乎的，黏人得要命，還總是做出一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但……他也很可憐啊。就像一個突然被扔進陌生星球的嬰兒，什麼都要從頭學起。我……我是不是應該對他更好一點？更耐心一點？】

就在許諾胡思亂想之際，白槿突然對着鏡子，張開嘴，發出了一聲清晰的、帶着一絲試探和好奇的——

“喵嗚？”

鏡子裡的少年，也同樣對着他，無聲地張開了嘴。

白槿似乎對這個發現很滿意。他又對着鏡子，發出了幾聲不同聲調的“喵嗚”。

“喵嗚~”“喵！”“咪~嗚~”

【……好吧，當我剛才什麼都沒想。這家夥的腦回路，果然還是停留在貓的頻道。對着鏡子學貓叫可還行？】

許諾扶額，感覺自己的太陽穴又開始隐隐作痛了。她覺得自己未來的人生，大概就是要在這個“人形态貓薄荷養成計劃”中，痛并快樂着地繼續下去了。

白槿對着鏡子“喵”了一會兒，似乎也覺得有些無趣了。他不再理會鏡子裡那個隻會模仿他動作的“啞巴同類”，轉過身，再次哒哒哒地跑到許諾面前。

他仰起臉，用那雙純淨無辜的翠綠眼眸看着許諾，然後，伸出手，輕輕地、試探性地，握住了許諾放在書桌上的、拿着數位筆的手。

他的手掌溫熱而幹燥，指尖帶着一絲薄繭，握着她的力道很輕，卻又帶着一種不容拒絕的依賴。

“許諾……”他低低地叫着她的名字，聲音裡帶着一絲剛剛認識了“自我”之後的、小小的得意，以及對她的、全然的依戀。

然後，他将許諾的手，連同那支數位筆一起，輕輕地拉向自己的胸口，将她的手掌，貼在了自己心髒的位置。

隔着一層薄薄的T恤布料，許諾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胸腔裡那顆鮮活的心髒，正在有力地、一下一下地跳動着。

那跳動的頻率，似乎與她自己的心跳，在某個不可思議的瞬間，達成了某種奇妙的共振。

白槿看着她，翠綠的眼眸裡閃爍着一種許諾看不懂的、深邃而明亮的光芒。

他張了張嘴，似乎想對她說些什麼，但最終，隻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