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雨聲淅瀝,終是在黎明破曉前悄然停止。清晨的陽光,穿透薄薄的雲霭,溫柔地灑落在城市的每一個角落。許諾的公寓裡,光線透過窗玻璃,在地闆上投下幾塊暖金色的光斑。
一夜輾轉,光怪陸離的夢境像褪色的舊電影膠片,在許諾的腦海中斷斷續續地回放。
許諾是被一種細微的、帶着癢意的觸感給弄醒的。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發現自己依舊蜷在沙發上,身上不知何時蓋了一條薄毯。而那癢意的來源,則是枕在她腳邊,正用毛茸茸的白金色腦袋一下一下蹭着她腳踝的少年——白槿。
他似乎也剛剛醒來,翠綠的貓眼還帶着幾分惺忪的睡意,在晨曦中像是兩塊被露水濡濕的、透明的翡翠。他見許諾醒了,蹭動的動作停頓了一下,然後仰起臉,沖她露出了一個純粹得不含一絲雜質的、帶着晨曦般暖意的笑容,喉嚨裡發出那種特有的、令人安心的“咕噜咕噜”聲。
“許……諾……早。”他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和一絲軟糯。
【早……早你個大頭鬼啊!我腰都快斷了好嗎?!而且你這家夥又是什麼時候從你自己房間溜出來,并且成功占領我的腿當枕頭的?!我明明記得昨晚……昨晚……】
許諾的記憶有些模糊,被白槿夢中那聲凄厲的貓叫驚到,然後安撫他,再然後……他好像就一直抱着她的腰不肯松手,嘴裡還念叨着什麼“家”、“暖暖的”、“香香的”……
想到這裡,許諾的臉頰不受控制地微微發燙。
【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我就要原地爆炸了!他隻是隻貓……不對,他是個剛變成人沒幾天的“新生兒”!他什麼都不懂!嗯!一定是這樣!】
她清了清嗓子,試圖從這種被一個“人形貓科生物”當成專屬抱枕的尴尬境地中解脫出來。她小心翼翼地挪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腿。
白槿立刻察覺到了她的意圖。他那雙剛剛還因為睡意而顯得有些迷蒙的翠綠眼眸瞬間清明了許多,他非但沒有松開,反而伸出雙臂,輕輕地、卻又不容拒絕地,再次環住了許諾的腰,将臉頰貼在了她柔軟的家居褲上,像隻賴床的小貓一樣,用那種帶着鼻音的、撒嬌的語氣含糊不清地說道:“許諾……再……睡……一會兒……”
【還……還想再睡一會兒?!這姿勢……這語氣……這簡直是犯規!紅牌警告!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要……】許諾感覺自己的心髒又開始不争氣地怦怦直跳。
“白槿,天亮了,要起床了。”許諾的聲音帶着一絲自己都未曾察覺的縱容和無奈。她伸出手,輕輕拍了拍他那顆毛茸茸的腦袋,“而且……你再不松開,我的腿就要變成化石了。”
白槿似乎聽懂了“天亮了”和“起床”,他有些不情願地松開了抱着許諾腰的手臂,但依舊沒有從她腿上挪開,而是仰起臉,用那雙水汪汪的翠綠眼睛看着她,眼神裡充滿了依戀和……一絲絲的委屈。
“餓……”他扁了扁嘴,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準确地表達了自己的生理需求。
【得,三句話不離吃。這家夥的腦回路裡,除了吃、睡、蹭我,還有沒有點别的東西了?不過……看他這副可憐巴巴的小模樣,還真是……讓人狠不下心來啊。】
許諾認命地歎了口氣,在白槿那充滿期待的注視下,掙紮着從沙發上坐起身。她先是扶着酸痛的腰活動了一下筋骨,然後才開口:“好了好了,知道了,這就給你準備吃的。不過……今天可沒有小魚幹了,昨天那條魚也被你吃完了。我們看看冰箱裡還有什麼。”
一聽到“沒有小魚幹”和“魚吃完了”,白槿那雙剛剛還亮晶晶的翠綠眼眸瞬間黯淡了幾分,小臉也垮了下來,嘴角微微下撇,露出了一個泫然欲泣的表情,像隻被搶走了心愛玩具的小貓。
【又來了又來了!變臉比翻書還快!剛才還陽光燦爛歲月靜好呢,一聽說沒好吃的,立刻就烏雲密布電閃雷鳴了!這家夥的喜怒哀樂簡直就是刻在臉上的!而且……他這副委屈的小表情……為什麼……為什麼又讓我覺得……有點……想欺負……不對!是想好好安慰一下啊!】
許諾在心中默念了三遍“他隻是隻貓他什麼都不懂”,然後才硬起心腸,拉着依舊一步三回頭、眼巴巴地望着空空如也的小魚幹罐子的白槿,走向了廚房。
家……許諾……暖……香香的。
這幾個簡單的詞語,像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久久無法平息。
她從未想過,自己這個小小的、甚至有些雜亂的公寓,在另一個生物(哪怕他來曆不明)眼中,竟然能與“家”這個溫暖的詞彙聯系在一起。
而這個“家”的構成要素裡,居然還……包含了她自己。
這份認知,讓她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責任感,以及一種……被全然信任和依賴所帶來的、奇異的滿足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