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門闆被一隻白皙修長的手輕輕推開。
“許諾……在……和誰……說話?”少年清冷又略帶沙啞的嗓音,卻讓她整個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瞬間汗毛倒豎。
【他什麼時候溜出來的?!走路一點聲音都沒有!而且……他這副抓包現場的表情是怎麼回事?!我隻是打個電話而已,又不是在做什麼虧心事!雖然……電話的内容确實有點……嗯……需要高度保密。】
許諾感覺自己的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差點把手裡的手機給扔出去。
她下意識地想要捂住話筒,但已經來不及了。
電話那頭的毛豆顯然也聽到了這個突如其來的男聲。
他那原本還在滔滔不倦分析着“數據實體化之奇迹與BUG并存的N種猜想”的聲音戛然而止,緊接着,是一陣意味深長的、長達三秒鐘的沉默。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毛豆絕對聽到了!他現在一定在腦補一出“社恐宅女金屋藏嬌之神秘小白臉夜半私語”的年度狗血大戲!我的清白啊!我的名聲啊!全都要毀在這隻不合時宜出現的白槿手裡了!】
“咳咳……”毛豆清了清嗓子,聲音裡帶着一種壓抑不住的、極度八卦的興奮,“小諾諾啊,你這‘麻煩親戚’,聽起來好像……還挺……嗯……‘特殊’的啊?”他刻意拉長了語調,那個“特殊”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他……他是我遠房表弟!對!遠房表弟!剛從鄉下來,不太會說普通話!所以聲音才有點怪!”
許諾急中生智,胡亂編了個理由,聲音因為心虛而有些發飄,“那個……毛豆,我這邊真的有點急事,先不跟你說了啊!關于服務器日志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改天請你吃飯!就這樣!拜拜!”
說完,她不等毛豆再開口,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挂斷了電話,然後像做了虧心事一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後背卻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呼……總算是把他糊弄過去了。雖然這個理由編得漏洞百出,但以毛豆那單線條的腦回路,估計也想不出什麼更離譜的劇情了。不過……遠房表弟?我上哪兒去給他變個遠房表弟出來啊!以後要是毛豆真的追問起來,我該怎麼圓這個謊啊?!頭疼!】
許諾轉過身,看着還站在門口,一臉無辜地眨巴着翠綠貓眼的白槿,隻覺得一陣哭笑不得。
“白槿,”她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無波,雖然她自己都覺得有些底氣不足,“你怎麼……不多看一會兒?”
白槿似乎并沒有察覺到許諾剛才那番雞飛狗跳的“危機公關”,他隻是單純地因為許諾挂斷了那個會發出奇怪聲音的“小方塊”而感到安心。
他走到許諾面前,伸出手,輕輕拉了拉她的衣角,仰起臉問道:“許諾……不高興?”
他能敏銳地感覺到,許諾在和那個“小方塊”說話的時候,身上的氣息有些……焦躁和……不開心。
【我不高興?我何止是不高興啊!我簡直是快要原地爆炸了好嗎?!都是因為你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家夥,我的生活現在簡直就是一團亂麻!而且……你還用這種濕漉漉的小狗眼神看着我!犯規!太犯規了!】
許諾在心中瘋狂咆哮,表面上卻隻能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沒有啊,我……我很高興。高興得……都快飛起來了。”
她一邊說,一邊在心裡默默地給自己點了一排蠟。
白槿似乎并沒有聽出她語氣中的反諷。
他聽到許諾說“高興”,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嘴角也微微上揚,露出一個淺淺的、純粹的笑容。
他甚至還主動伸出手,用柔軟的臉頰,輕輕蹭了蹭許諾的胳膊,像一隻讨要主人撫摸的小貓。
【……好吧,我承認,被他這麼蹭一下,所有的火氣和郁悶好像……都瞬間煙消雲散了。這家夥……】
許諾認命地歎了口氣,決定不再糾結于剛才那通差點讓她社會性死亡的電話。
她拉着白槿的手,将他帶到客廳的沙發旁坐下,然後自己則坐回了書桌前,拿起了數位闆。
她需要工作,需要畫畫。隻有在沉浸于創作的時候,她才能暫時忘記現實生活中的這些紛紛擾擾,才能找到片刻的安甯。
她打開之前畫了一半的插畫稿。
那是一幅為一個兒童繪本繪制的封面,畫面上是一個穿着宇航服的小女孩,坐在一顆彎彎的月亮上,遙望着遠方璀璨的星河。
構圖溫馨,色彩柔和,是她一貫擅長的治愈系風格。
然而,當她拿起數位筆,準備繼續勾勒細節的時候,筆尖卻不受控制地,在草稿紙的空白處,畫下了一雙……清澈的翠綠色的貓眼。
許諾的動作猛地一頓。
【!!!我……我剛才畫了什麼?!是白槿的眼睛?!我怎麼會……怎麼會突然畫他的眼睛?!】
她有些心虛地擡起頭,看了一眼正乖巧地坐在沙發上,聚精會神地看着電視裡播放的海洋生物紀錄片的白槿。
他沐浴在窗外透進來的、柔和的夕陽餘晖中,白金色的發絲泛着淡淡的光暈,側臉的線條精緻,纖長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淺淡的陰影。
他看得那樣專注,那樣投入,時不時還會因為屏幕裡突然遊過一條色彩斑斓的熱帶魚而發出一聲小小的驚呼,或者伸出手,隔着空氣,做出想要去觸碰的動作。
那副純真無邪、不谙世事的模樣,像一幅自帶柔光濾鏡的絕美畫卷。
她鬼使神差地,再次低下了頭,在屏幕上畫了起來。
這一次,她不再是畫兒童繪本,也不再是畫那些可可愛愛的小動物。
她畫的是一個少年。
一個擁有着柔軟蓬松的白金色短發、白皙得近乎透明的皮膚、以及一雙清澈見底的翠綠貓眼的少年。
她畫他慵懶地蜷縮在陽光下的窗台上,像一隻曬足了太陽的貓咪,眉眼間帶着一絲滿足的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