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當年的方啟明幾乎一模一樣。
“你爹叫你讀書沒?”厲氏問。
“還沒開蒙,我爹說不着急。”方言舒說着就歎氣,“念書哪有那麼容易,早晨得早早起來,晚上有時候還得點着油燈念書。
我爹念書好,我要是念不好,那可不行。”
珠玉在前,後面的,總不能是頑石。
厲氏就笑:“能念書多好,要是念好了,一輩子不用愁。
灰草比你還大,先前叫他去鎮上私塾試試,才一個時辰就跑出來了,非得不學。
不學也好,家裡也拿不起束脩。”
想念書的,也知道念書對自己有好處,可等真正到了私塾學堂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就算是想學也學不會。
這就好比燒飯。
有的人天生就會燒飯。
切菜的時候拿着菜刀,天生就會用,切的菜厚薄均勻,半點變化都沒有。
也會掌握火候。
燒的菜就是好吃。
有的人看上去好像架勢都一樣,可切的菜,大的大,小的小。
火候也不會掌握,生的生,熟的熟。
燒的菜就不好吃。
同樣的東西,叫不一樣的人去做,結果就是千差萬别。
讀書也是。
有的人就是讀不好,哪怕是自己想讀,那也不行。
沒有天分。
厲氏知道自家灰草沒有天分,甚至是她心中有些慶幸灰草沒有天分,所以沒辦法念書。
如果有天分,就得念書,束脩、筆墨紙硯等等,這些都是支出,就算自己這一房願意,大房和還沒成親的方斜眼肯定也不會願意。
到時候肯定是一腦門的官司。
隻是那樣想過之後,又看到因着方啟明念書好,當年直接去任上做官,現在再回來,帶着這麼一家子,個個瞧着都體面,就有些羨慕。
讀書做官,能光耀門楣,确實是好的。
“我爹說這幾年,京城的日子不好過。”方言舒也是歎氣,“天熱的時候還好,什麼都不缺。
可天一冷,就開始缺柴。
而且柴火就算是想提前多買一些也買不到,買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隻能買一點,天一冷就很快燒完了,到後面幾個月都隻能熬着。”
這些都是事實,也是方言舒自個兒經曆過的。
“我爹有些本事,能弄到木柴。
有的人家沒門路,到最後門闆都砍了燒了,可那也不夠,有的頭一天看着還好好的,可等到第二天再一看,都凍硬了。”
方言舒說着就歎氣,“人有口氣活着,當真是難。”
以前倒是還好,頂多是看天吃飯,風調雨順,莊稼收成就多,日子就好過。
天不好,或者有災禍,莊稼沒有收成,那日子就不好過。
可這些年,冬日越來越冷,就成了許多人邁不過去的檻。
城裡的日子不好過。
好些大戶人家一到天冷,就去莊子上過冬。
但有莊子的人家是有,可沒有莊子的人家,也有不少。
他們沒法子去莊子上過冬,就隻能想法子熬着,熬到天暖和起來,就又活了一年,熬不過去,那就隻能等下輩子。
厲氏一聽,心裡就瞬間好受許多。
自家日子雖然不好過,但好歹是靠着山,這幾年雖然是越來越冷,但家裡頭柴火準備的也多,甚至是都還能賣一些。
趁機攢幾個大錢。
如此對比,自家日子似乎也沒有那麼難過。
這麼想着,厲氏又扭頭看方言舒,她這會子甚至是有些不太确定,是方言舒故意說這些,寬她的心,還是無心之舉。
菜刀先前叫周氏刷好了,直接給拿去竈房。
現在厲氏要用。
方言舒一看,趕忙叫容姐兒去拿菜刀。
菜刀拿來,給雞開膛破肚。
雞腸子全都掏出來,掏肝的時候,就得小心,不能把苦膽捏破了,要不然整隻雞就都是苦味。
雞腰子可以放在裡面,不用掏出來。
不過食管連帶着下面的雞肫得掏出來。
這些都得從當中切開,洗幹淨。
雞肫最裡面還有一層金色的薄膜,這個得小心翼翼的撕下來,曬幹了留着。
方言舒認識這個。
“雞内金,可以入藥。”
“這個能吃嗎?”容姐兒指着雞内金問。
“能入藥,好像沒有直接吃的。”方言舒想了想道。
容姐兒就哈哈大笑,說:“早前娘殺雞,這個就沒摘下來,直接煮了。
我吃了一半,爹才瞧見,說怎麼叫我吃了。
我還以為不能吃……”
容姐兒吃東西向來特别快。
那時候她已經好幾歲,家裡人口多,殺一隻雞根本不夠吃的,都得搶着吃才行。
結果方啟明正好瞧見,雞内金還粘在雞肫上,就說了句。
又說周氏,叫以後收拾雞肫要把雞内金撕下來,曬幹了放起來,好留着入藥。
入藥也很容易。
如果有一陣子克化不好,就拿雞内金,用小石臼搗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