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青年周雲猛地張開雙臂,将那個瘦小的、遍體鱗傷的身體,緊緊地擁入懷中。
他把臉埋在小男孩單薄的肩膀上,那壓抑了太久太久的嗚咽終于沖破喉嚨,化作撕心裂肺的痛哭。
那哭聲裡,有無盡的委屈,有遲來的安慰,有跨越了十幾年光陰,終于能夠觸碰、安撫的……自我憐惜。
小男孩僵硬地被抱着,小小的身體先是繃緊,然後一點點放松下來。
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擡起那隻沒拿面包的手,笨拙地拍了拍青年周雲不斷聳動的後背。
宿珩安靜地站在一旁,看着眼前這一幕。
陳奇看得一頭霧水,他捅了捅旁邊的楚文武:“哎,這……這誰啊?怎麼回事?”
不等楚文武回答,林曉鹿已經輕聲開口,聲音裡帶着一種奇異的平靜和了然:“那是十九歲的周雲,在擁抱八歲時的自己。”
陳奇張大了嘴巴,看看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又看看電梯裡那半顆被遺棄的猙獰頭顱,再想想24樓那個麻木的男人。
他好像……突然就懂了。
一種難以言喻的憋悶湧上心頭,陳奇沉默地低下頭,攥緊了拳頭。
哭了不知多久,青年周雲才緩緩松開小男孩。
他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雖然眼睛還是紅腫的,但整個人看起來卻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某種沉郁的東西從他身上剝離了。
他從林曉鹿手裡接過那輛破舊的玩具車,用指腹小心翼翼地擦了擦上面的灰塵,每一個動作都帶着近乎虔誠的鄭重,然後将車塞進了小男孩的手裡。
“拿着,這是你的。”
小男孩低頭看着手裡的玩具車,又擡頭看看面前的青年,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懵懂,但還是乖乖地把車握緊了。
青年周雲站起身,轉過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地,正視着宿珩和肖靳言他們。
他的腰杆挺直了許多,不再是之前那種畏縮佝偻的模樣。
“我想通了。”他的聲音不再顫抖,帶着一種雨過天晴後的平靜,“有些東西,逃是逃不掉的,人總不能一輩子躲在櫃子裡。”
他擡手指了指電梯的方向,又指了指上方。
“我要回19樓。”
“那些惡心的眼睛,那些屈辱的記憶……我不跑了。”
他扯動了一下嘴角,那是一個算不上笑容的表情,卻透着一股決絕。
“我要回去,把那些惡心的照片全部撕爛,把那些惡心的攝像頭……全都砸爛。”
“嗯。”
宿珩淡淡應了一聲,走到電梯前,伸手按下了開門鍵。
那扇千瘡百孔的門再次緩緩打開。
周雲深吸一口氣,沒有絲毫猶豫,第一個邁步走了進去。
宿珩和肖靳言對視一眼,也跟着走了進去。
陳奇和楚文武緊随其後。
林曉鹿回頭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小男孩,輕聲問:“小朋友,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走?”
小男孩握着玩具車,用力地搖了搖頭。
他往後退了一步,小小的身影重新隐沒在802那扇破爛的門後,隻留下一道細細的門縫。
電梯門緩緩閉合,隔絕了8樓昏黃壓抑的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