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壓抑的等待,比面對怪物更加磨人。
大約十分鐘後,走廊深處傳來一陣踉跄沉重的腳步聲,伴随着含混不清的醉罵。
一個身影搖搖晃晃地出現在拐角,男人滿身酒氣,手裡仍然提着那把刃口泛着寒光的剔骨刀。
正是周雲的繼父。
他一眼看到堵在自家門口的宿珩幾人,渾濁的醉眼瞬間被血絲爬滿,一股暴戾的怒氣沖頭而起。
“媽的……你們這群雜種怎麼又來了?!私闖民宅是不是?!”
他看到了門縫裡的小男孩,更是怒不可遏。
“小兔崽子!吃裡扒外的東西!看老子今天不打死你!”
男人咆哮着,像頭發瘋的公牛,揮舞着手裡的剔骨刀,不顧一切地朝着宿珩他們沖了過來。
沒等他靠近。
“砰!”
楚文武反應極快,抄起旁邊牆角堆放的一張破舊木凳,用盡全力砸了過去。
木凳在半空中被男人胡亂揮舞的剔骨刀瞬間劈得四分五裂,木屑炸開。
但這一下也阻礙了他的前沖。
就在男人視線被木屑遮擋的一瞬間,一直緊繃着肌肉的陳奇鼓足勇氣大叫了一聲,猛地從側後方撲上,蒲扇般的大手繞前,用粗壯的胳膊肘死死勒住了男人的脖子。
“呃——!”
男人被勒得脖頸青筋暴起,手裡的剔骨刀瘋狂揮砍,卻怎麼也夠不到身後的陳奇。
宿珩眼中閃過一抹嫌惡,他看着男人因為缺氧和憤怒而漲紅扭曲的臉,以及那隻還在胡亂揮舞兇器的手腕。
随後擡起腿,動作幹淨利落,甚至帶着一種冷酷的精準,幾乎是複刻了肖靳言在24樓衛生間裡的那一腳,狠狠踹在男人的手腕關節處。
“咔嚓!”
一聲清脆的骨裂聲響起。
剔骨刀脫手飛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寒光。
林曉鹿幾乎是下意識地擡腳一踢,将那把危險的刀具踢進了旁邊一個堆滿雜物的櫃子底下。
“放……開……老子……”
男人被陳奇勒得幾乎窒息,臉憋成了紫紅色,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
他的皮膚之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急速湧動、變形,隐約浮現出硬化的暗色鬃毛和獠牙的輪廓,像一頭被困在人皮下的野豬,即将破體而出。
屬于繼父的異化開始了。
但這次,它沒有機會完成。
一道黑色弧光,快得如同錯覺,驟然閃過。
肖靳言不知何時已經欺近,手中的黑色短刀如同切開黃油般,悄無聲息,卻又無比精準地,深深刺入了男人劇烈起伏的心髒位置。
動作幹淨利落,甚至帶着一種漠然。
男人身體猛地一僵,所有掙紮和異化的迹象,都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
陳奇感覺到手臂上那股瘋狂的抗拒力量驟然消失,他喘着粗氣,慢慢松開了手。
男人軟綿綿地向前撲倒,沉重地砸在肮髒冰冷的地闆上。
鮮血從他心髒處汩汩湧出,迅速蔓延開來,與地面上那些早已幹涸發黑的暗紅色污漬,混合在了一起。
走廊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陳奇粗重的喘息聲。
門内,那個一直專注于給玩具車塗色的小男孩,終于慢慢擡起了頭。
他看着倒在門外血泊中的男人,那張稚嫩的小臉上沒有任何恐懼或悲傷,反而丢掉了手裡的水彩筆,慢慢站起身。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男孩拍了拍沾滿灰塵的小手。
清脆的掌聲在死寂的走廊裡回蕩。
小男孩的臉上,第一次綻開了一個清晰的,帶着純粹喜悅的笑容。
“爸爸……不是爸爸。”他聲音清亮地說,“繼父終于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