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紙,一些字,跨過山,趟過河,從芙甯娜手中送抵那維萊特之手。
一片宛如藍寶石般澄澈的湖泊,靜卧于群山的懷抱。
那維萊特的藍色衣袍與湖泊融為一體,靜靜地伫立着。陽光灑在他身上,為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光暈,仿佛他本身就是一個散發着光芒的存在。
他握着一封信,芙甯娜的每次回信都會讓他生出喜悅,真是一種奇妙的感覺。
信中,芙甯娜用樸實的語言介紹她在璃月港遇到的景與人。人治的國度、煙火氣的國家、友善真誠的朋友,這些都讓那維萊特好奇。
他想象芙甯娜穿過大街小巷,眼睛興奮得泛着光,要将周圍的一切都裝進去。無需背負沉重的擔子,隻需敞開懷抱,擁抱她所愛着的人間。
信的末尾,芙甯娜用比筆尖粗的墨迹畫了一排簡筆畫小人,是她自己。
看表演、開心、思考、夢想。
簡筆畫小人的表情生動,那維萊特猜芙甯娜是不好意思說出自己的夢想,但還是忍不住分享,所以用圖畫迂回地表達出來。
那家夥哪怕失憶了,這些小心思依舊沒變,看來要為她準備幾本好看的戲本子,以表支持。
那維萊特将信紙小心收好,擡眼看向楓丹的山河。
過去的幾百年間,他與芙甯娜在歐庇克萊歌劇院共同目睹人間的悲喜劇目,卻從未像現在的芙甯娜走進人群中切實體驗一番。
如果,僅僅隻是如果,某一日楓丹不再需要他,他是不是也能和芙甯娜成為旅途上相伴的朋友?
這個想法出現後,立馬被那維萊特摒棄——不應該再去打擾芙甯娜,那段百年煎熬的日子,他不希望芙甯娜再記起。
那維萊特始終無法忘懷那場最終審判。在最孤立無援的時刻,芙甯娜向他投來求助的目光,那目光與她百年來每次想躲到他身後時如出一轍。然而那場審判中,他拒絕了她。
其實一切都可以解釋,大家都在守護同樣的東西,沒有人做錯,可那維萊特忘不了。因為……
幾百年的共治,成就了他們彼此的宿命。
那維萊特喃喃自語,隻有平靜的水面聆聽這份特殊的情愫。
“我為你神格的離去感到悲傷,你是如此義無反顧地走向死亡,結束百年原罪。但當審判執行的那一刻,我亦為你感到解脫,從今往後,人格的你終于能夠為自己而活。”
他記起芙卡洛斯的翩翩起舞,她的舞姿輕盈堅毅,訴說着五百年來的孤獨與堅守。而他是這場生命告别儀式中唯一的觀衆,是芙卡洛斯給他的“優待”。
“可……我來得太晚。”那維萊特陷入痛苦的回憶。
芙卡洛斯的死亡結束了這段緣分,傷心的水龍還沒來得及慶幸芙甯娜仍在,結果等到的卻是另一場更倉促的離别。
當吞星之鲸帶來的胎海水,湧向那個白淞鎮的孩子時,芙甯娜做出選擇,她救下那孩子,自己化為衆水的歎息,消失在黎明之前。
這是那維萊特不願回想的過往。
當他看見歐庇克萊歌劇院的神座空無一人時,悲痛包裹住他。于那維萊特而言,理解人類情感的代價,太過沉重。
好在無盡的悲傷過後,那維萊特再次見到令他無比痛苦、無比思念的“罪魁禍首”。
她沒了記憶,悲天憫人的水龍知道,這又是那個狡猾的家夥做的好事。可那維萊特依舊甘之如饴,盡一切可能幫助她,不光因為贊賞,還有這段時間以來,一直折磨他的思念。
若是以前,那維萊特會将這份思念歸結到一個美好的人消散于世間,是可惜,是對她結局的不甘。
但現在呢?
芙甯娜回來了,可這份思念也隻是稍有緩解。如今,他又該把思念歸結到哪種情況中?
那維萊特作為一條年輕的龍,迷茫常伴他左右。他在湖泊旁伫立許久,直到他的私人時間結束。
塞德娜抱着一沓文件出現,時間卡得剛剛好:“那維萊特大人,人們又開始詢問關于審判表演官設立的問題,我們是現在回沫芒宮嗎?”
那維萊特沉默不語,直到微風掀起信紙的一角,那維萊特才慢半拍地看向信紙,輕歎一口氣,低聲說道:“又是審判表演官的事……”
自從芙甯娜離開後,不知哪位天才想到這樣一個職位。審判表演官……這個名字聽起來就充滿矛盾。
雖然芙甯娜在審判庭上的表演令人難以忘懷,但審判與表演,本是截然不同的事物,楓丹人卻要強行結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