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晚最近十分緊繃。
無它,隻是覺得似乎總有人在暗處窺伺自己。但無論是迂回繞過,還是猛然回頭,都是一無所獲。
月晚微微皺眉,在快走到正殿門口時換了個表情,神色自若的和往來宮女問好。
而暗處盯梢的小太監見月晚并未聲張,在本上又記下一筆“嗅覺敏銳,性格端莊”。
……
月晚的刻意掩飾并未騙過其其格。
“可是還在擔憂你母親生病一事?”其其格用完早膳,待宮人撤下桌後,将月晚帶進内室,擔憂開口。
月晚這才回過神來,搖了搖頭:“有你和薩仁請去的禦醫在,前兩天與父親見面時,說母親已經好多了。”
“那你為何心事重重的?這兩天的臉色都不太好?”其其格眨巴着眼睛,求知欲旺盛。
月晚一時語塞,思慮良久,還是決定将自己被人監視一事隐瞞下來:“确實還是有些擔憂,母親自生下我和弟妹後,一直身體康健,一年四季從未有過小病小災,這次卻斷斷續續病了兩個多月,實在令人牽挂。”
“病去如抽絲,你也别太擔心了。我瞧着你這幾日消瘦了不少。”其其格滿眼心疼。
“好。”
……
話雖如此,月晚在接下來的幾日卻越來越敏感,有時窗外的一點風吹草動都能驚得她打碎手中茶盞。正當其其格考慮去找太皇太後特批月晚出宮探視親人的時候,慈甯宮來人了,點名要見月晚。
打碎茶盞的人換成了其其格,月晚焦慮不安的心莫名平靜了下來。知道是誰就好,月晚心想,總不至于一直被人盯着,行走坐卧都失了幾分自由。
……
這是太皇太後第一次細細打量月晚。
蘇麻喇姑将人清出正殿,獨引着月晚一人進入,蹲下行禮。
太皇太後遲遲不出聲,月晚便愈發穩重,努力克制身體不要亂晃。等到一炷香的時間過了,月晚身形搖搖欲墜,太皇太後這才開口叫起。
“此時瞧着,你倒是格外穩重。”
月晚低頭噤聲。
主子未點到名時,奴才不可開口說話,月晚一直記得很清楚。
“慈仁宮上下除了烏尤,皆是一派天然純稚。你倒不同,心思細膩的不像豆蔻年華的少女。”
月晚把頭低的緊緊的,仍舊不出聲。
太皇太後這才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緩緩開口到:“擡起頭來。”
月晚隻得擡頭,眼神微斂盯着太皇太後的衣襟下擺。
“往常并未注意,你的顔色倒是也還不錯。”
月晚心中重重一跳,沒由來的嗅到了一絲危險。
正掙紮着要不要開口回話時,隻聽太皇太後自顧自的說了下去:“不到一年成為仁憲身邊的大宮女,我從前隻當你是個媚上欺下的玩意。”
但在蘇麻喇姑的提醒下,太皇太後特意叫人查探月晚在慈仁宮的人際關系,發現竟是面面俱到,無有不睦,甚至于經常将主子賞下的東西分給衆人,并不貪圖眼前的三分利。
年紀雖長了皇帝不少,但出自仁憲身邊,還能讓康熙多記挂幾分嫡母,太皇太後越想越覺得蘇麻喇姑給自己舉薦了個不錯的人選,心情大好。
“聽說你母親病了?”
月晚下意識拽住衣袖,緩緩開口:“是,幸得太後娘娘憐惜,請了禦醫為家中母親醫治,如今已快好全了。”
太皇太後微微颔首,對于月晚知恩圖報的行為十分滿意。
仁憲找禦醫出宮為奴才母親看病的事,太皇太後也知一二,聽到下人回禀時還跟蘇麻喇姑誇贊了一句對方,知道要收買人心。
“但我聽說你母親尚未好全?家中又隻有當官的父親和讀書的弟弟,怕是照顧不好吧?”
月晚不知太皇太後葫蘆裡賣的什麼藥,隻得硬着頭皮開口:“多謝太皇太後關心,家中尚有幾名侍婢,想來伺候母親足夠了。”
“奴才哪能比得親生女兒貼心,我聽說你還有個妹妹尚在宮中,還未到年末分配去處?不如我開個恩典,讓你妹妹提前出宮照顧你母親,你在宮裡也好安心。”
月晚的腦袋瞬間“轟”的一聲炸開。
宮女入宮後是可以出宮的。但那是建立在已經做過一定年份的活,加上主子為人和善,願意在宮女三十歲之前将人放出宮去。
不是沒有主子格外心軟,願意将人在二十歲左右就放出宮的。但讓還未學滿一年規矩的宮女出宮,無異于讓人在宮裡轉了一圈後直接送了出去。即便是心軟去其其格,也不會做這種事,更何況在宮裡說一不二、殺伐果斷的太皇太後。
唯一能想到的理由——若有女子為後妃,則其家中女子盡可免去選秀,無論大小。
見月晚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太皇太後心情甚好,開玩笑似的添了一句:“或者你想代替妹妹出宮照顧你母親?哀家也不是不懂變通的人。”
月晚呼吸一滞,隻得竭力克制住身體的顫抖,下跪行叩首大禮。
“奴才謝太皇太後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