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花園位處坤甯宮正北方,除非月晚刻意繞路,否則是輕易避不開的。
而月晚對于未來的皇後娘娘并無任何複雜的情感,坦蕩走在近路上前往禦花園赴宴。
“庶妃,皇後娘娘的寝宮看起來好大,咱們一半的路都是繞着坤甯宮在走呢。”沐卉自從上次說閑話被康熙逮個正着後,變得格外小心謹慎,私下裡也甚少再和月晚姐妹相稱。
月晚知她是怕再次不小心連累自己,并不在意稱呼上的疏遠,從容道:“的确,坤甯宮大概有兩個啟祥宮那麼大吧。”
“坤甯宮何止是大?更是南面與皇上的乾清宮毗鄰,北邊正對着禦花園,正應了中宮之名。”
沐卉見已經走到了禦花園門口,點點頭不再言語。此刻聽到有人突然接話,詫異地轉頭望了過去。
月晚也停下腳步,順着沐卉的目光看去。
來人身着一身淺碧色,旗頭與首飾俱是低調無比的款式,見月晚二人俱是疑惑地望向她,笑的很是腼腆,讓人幾乎要懷疑剛剛突兀的言語是幻聽。
“這位想必便是張姐姐了吧,妹妹是永和宮的庶妃常佳氏。”
“我是啟祥宮庶妃張氏。”月晚出發的時辰并不算早,此刻沒有和剛見面的人人閑聊的打算。行過平禮之後轉身就要踏入禦花園。
卻被常佳庶妃一個晃身攔了下來。
瞧見月晚疑惑不解望來的目光,常佳庶妃嘴角上揚,眼中滿是明晃晃地不懷好意:“妹妹與張姐姐從未見過,張姐姐難道就不好奇,妹妹是如何一眼認出姐姐的嗎?”
月晚并不想在如此惹眼的地方與人拉扯,向後退了一步将身形隐在樹後。
常佳庶妃見此,以為月晚是在對自己示弱,嘴角笑意更深了幾分。
“其實一開始瞧着張姐姐的臉,妹妹還以為姐姐是那位不甚得寵的博爾濟吉特庶妃呢。隻是聽到了張姐姐和身邊宮女如此淺薄的見識,才意識到原來張姐姐和鐘粹宮的馬佳庶妃一般,都是因為腦子不太靈光才得了皇上幾分憐惜呢。”
沒想到庶妃裡還有比文庶妃要更加自作聰明的,月晚一時間備受震撼,沉默不語。
常佳庶妃心中的憤恨消了幾分,一想到宮中兩名最得寵的庶妃一個被自己一點就着,另一個則是如此鹌鹑樣,更是無比自得,不顧身邊婢女的提醒又是向前一步,得意洋洋地準備再羞辱對方幾句。
卻不想被月晚先一步截住了話頭。
“常佳庶妃的确一眼看上去就知是不得皇上憐惜的性子。”月晚面色無比真摯,也正因此殺傷力更勝一籌。
“你什麼意思?”常佳庶妃面色陰沉,說出的話也更加沒了分寸:“你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宮女,有幸得了伺候皇上的差事,就算如今和我一樣是庶妃的名頭,難不成真以為自己高我一等了?”
“常佳庶妃說的沒錯,你如今和我是同樣的名頭,自然是誰也奈何不了誰。”月晚冷冷開口,毫不留情。
一旁的沐卉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能精準嘲諷到在月晚心裡,庶妃當中,最為重要的兩個人。
“所以,常佳庶妃該由地位實實在在高你一等的人來教訓。”
“怎麼,你還要等到皇後娘娘入主中宮之後再告我的狀不成?”常佳庶妃眼中盡是嘲諷。
“看來皇後在常佳庶妃的眼中也不過是‘高了一等’,倒是朕不好,合該給你封一個皇貴妃才是。”
常佳庶妃又驚又懼,轉身看見皇上與太後扶着太皇太後,身後跟着博爾濟吉特庶妃,四人均是面目表情的盯着自己,雙腿一軟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嫔妾給皇上、太皇太後、太後娘娘請安。”
“有你在宴席開始前堵在這禦花園正門口,哀家倒是不知該如何‘安’。”其其格将二人對話聽了個正着,十分惱怒對方挑釁月晚的言行,冷冷開口道。
“這位是庶妃嗎?怎麼沒提到我?我還從沒見過她呢。”薩仁維持着聽不懂滿語的形象,委屈巴巴地拱火。
聽到年輕女子叽裡呱啦說了一串自己聽不懂的蒙語,常佳庶妃更是驚懼不已。
“丢人現眼的東西,未免日後沖撞中宮,帶下去,即日起于永和宮禁足,等到帝後大婚之後再放出來。”太皇太後拍闆最終懲罰,目光上移,落在跪地行禮的月晚身上,眉頭一蹙。
其其格敏銳感覺到太皇太後的不虞,輕扯一下對方衣袖,小聲提醒到:“皇額涅,若是再不入座,想來會耽誤了吉時。”
宮中重要的宴席一向會交由欽天監測算良辰吉時,其其格雖有私心,但說的也是事實,太皇太後因此并未堅持一并懲處月晚,隻當做沒看見對方,徑直走進禦花園。
薩仁偷偷落後幾步,将月晚扶起。
“我就說讓你跟我一起走吧,差一點兒你就也被太皇太後給禁足了。”薩仁沒有再看癱倒在地的常佳庶妃一眼,拽着月晚小跑幾步跟上皇上等人的大部隊。
“太皇太後賞罰分明,不會将我也禁足的,頂多是抄幾本宮規。”月晚輕笑。
“能不受罰當然還是不受罰的好。”薩仁搖頭,對于月晚的樂觀并不苟同。
“那個常佳庶妃是蠢嗎?站哪兒不好非要攔在禦花園正門,太皇太後她們肯定隻走這條路啊,也不看着點時辰,宮宴都快開始了還在這裡找你吵嘴……”薩仁一邊走路一邊碎碎念,說着說着才覺得不太對勁,回頭對上月晚視線,眨了眨眼。
“……你故意的?”
月晚笑而不語。
“你這也太冒險了。沒看剛剛太皇太後一副要把你也懲治的樣子嗎?”薩仁後怕。
“常佳庶妃這樣的性子,隻有在她第一次挑釁的時候狠狠打回去,日後才不會像狗皮膏藥似的黏過來示威,我嫌她煩。”月晚淡淡道。
“這倒也是。”
薩仁點頭沉思,卻被月晚輕輕推了一把:“趕快入座,太皇太後她們都坐下了。”
薩仁這才讪笑着走到妃嫔之首的座位上,給尊座上的三人行禮。
康熙并不在意這些細枝末節,餘光瞟過施施然坐在馬佳庶妃身旁的月晚,心中更是滿意三分。
比起萬事都來麻煩自己的後宮嫔妃,他更希望對方省心一些,月晚今日的處理方式極好,沒有選擇日後尋他告狀平白讓他頭疼。
可惜這位年輕的皇帝并不明白,不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本身就是不信任他的表現。
那邊月晚坐定後,康熙便宣布家宴正式開始,推杯換盞之間笙歌鼎沸,馬佳寶璐見月晚隻吃桌上的點心果子,知她定是提前用過膳了,扭過頭悄悄跟月晚說小話。
“姐姐怎麼來得這麼晚?我瞧着太皇太後都來了你還沒出現,驚得我一身冷汗。”
“路上有些事耽擱了,回去和你細說。說起來除了文庶妃,我還未見過西六宮的庶妃們,你們之間可有來往?”
馬佳寶璐便知這不是在宴席上可以輕易閑聊的事情,順着月晚答道。
“坐在博爾濟吉特庶妃對面的是景陽宮的李庶妃,本次選秀唯二的漢人之一,她看起來清清冷冷的,不太愛搭理人,不過主動和她搭話倒是不會冷場。”
正說着,李庶妃似有所感,面無表情的看了過來,馬佳寶璐吓了一跳,趕緊拿起桌上的酒杯遙遙一敬。
李庶妃頓了頓,也拿起桌上的酒杯微微颔首,但并沒有喝下去,全程沒有看月晚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