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骁從昏迷中清醒,血腥味和消毒水的氣味在鼻腔裡亂撞,他試着擡起右手,卻發現整條胳膊被某種黏膩的絲狀物纏住,細小的電流順着皮膚竄動,激得他喉間溢出一聲悶哼。
五感逐漸歸位時,他頭痛得快要炸裂開來,掙紮着從病床上爬起,絲狀物發出崩斷的響聲。
昏暗的房間,隻有頭頂不知道是什麼植物在發出弱光,好在四周不是熟悉的地方,看來自己被人搭救了。
扶着牆壁,陸骁在房間裡轉悠,看到餐桌旁躺着的小書包,精神瞬間緊張起來。
路過一扇門,敏銳地聽見幾道呼吸,輕淺綿長。
拉開門,夜視能力尚未恢複,他隻能循着聲音摸索,指尖觸到一片溫熱的布料,熟悉的味道,是陸明天,布料下瘦小的胸膛正在劇烈起伏。
“明天......”他沙啞地喚了一聲,掌心貼上孩子的額頭,陸明天睡得正熟,他緩緩掀開被子将孩子撈進懷裡,卻在轉身時撞上一具陌生的軀體。
黑暗中的呼吸聲停滞了一瞬。
程墨被突如其來的重量壓醒時,枕頭下匕首立即出鞘抵在對方喉間。
“放手。”他的聲音冷得像冰原上的風。
陸骁也沒想到床上還躺了一個人,指節抱住明天的後頸,另一隻手摸向腰間,空的??他繃緊脊背,肌肉虬結的手臂猛然發力,試圖将程墨掀翻,兩人裹着被子重重摔下床鋪,程墨的匕首擦着男人頸側劃過,釘入地闆時濺起一串火星。
“爸爸!哥哥!”
陸明天的叫喚像一盆冰水澆在纏鬥的兩人身上,被父愛沖昏頭的兩人清醒過來,程墨的膝蓋正抵在陸骁胸口的繃帶處,他看清了男人的臉。
眉骨處新添的傷口還在滲血,下颌線繃得像拉滿的弓弦,深褐色的瞳孔裡浮動着野獸般的兇性和白天昏迷時的脆弱判若兩人,渾身煞氣沖天,不怪程墨第一反應是攻擊。
“你恢複的挺快,我還以為你醒不過來了。”程墨松開壓制,指尖掠過男人胸前的白膜,原本雪白的紗布此刻正滲出詭異的熒綠色,像是被某種植物汁液浸染,“這麼劇烈運動,小心植物寄生就不肯離開了。”
陸骁被提醒一句,才感覺到身體到處疼的厲害,他轉頭看向床邊的陸明天,孩子滾燙的眼淚正大顆大顆砸在床單上。
“抱歉。”他吐出兩個字,目光掃過程墨敞開的領口,蒼白的鎖骨上纏着幾縷瑩綠色的植物絲線,像是活着的紋身。
程墨起身離開卧室,打開了研究基地的發動機,頂棚燈光亮起,陸骁在陸明天的幫助下走出卧室,這才看清所處的房間,金屬牆壁上爬滿翡翠色苔藓,培養艙裡的變異植物正抱着肉蟲啃食。
“你受重傷昏迷了兩天,我還在想如果你過了48小時還醒不過來,就打算把你丢到外面自身自滅。”程墨面無表情地擦拭匕首,“順便說,你兒子尿床了。”
陸明天哇地哭出聲:“我沒有!是爸爸突然壓過來......”
尴尬的沉默在室内蔓延,陸骁低頭查看孩子的睡衣,濕了一片,他彎腰想幫陸明天換下褲子,胸口的白膜突然崩開一截,像從胸口開出一朵花,墨綠色的軟枝條從傷口裡探出。
“别動!”程墨箭步上前按住他肩膀,瞳孔泛起金色漣漪,那些躁動的枝條在他的壓制下,緩緩縮回血肉之中,“看來【0178】還是有問題。”
陸骁盯着青年近在咫尺的臉,虹膜中的光紋像是精密運轉的代碼,操控變異植物,這種異能,他曾經聽說過。
“你以前是哪個基地的研究員?”陸骁突然開口。
程墨整理醫藥箱的手指頓了頓:“不該問的别問。”
“這間研究所是斷層森林長成前伊甸的産物,我在伊甸從未聽說過你。”陸骁指向牆角的培養皿,“伊甸也沒有人有像你這樣的技術。”
空氣驟然凝固。
陸明天茫然地看着兩個大人,他聽不懂這些暗語,但能感覺到程墨哥哥的氣場變了,那些在實驗室裡的植物,此刻朝着他們的位置慢慢調轉方向。
“你知道的太多了。”程墨的聲音輕得像歎息。
大量的藤蔓從天花闆垂落,枝條上凝聚出毒刺,陸骁将孩子護在身後,肌肉繃緊成進攻的狀态,卻在下一秒僵在原地。
熒綠色的血管紋路正順着他的手臂蔓延。
“爸爸!你的手!”陸明天驚恐地尖叫,從陸骁身後沖出,抱住程墨:“哥哥,不要,我們不會傷害哥哥的。”。
程墨歎了口氣,指尖輕點藤蔓,那些毒刺瞬間軟化,變成柔軟的枝條纏住陸骁的手腕:“保險起見,我們還是好好談談吧。”
陸骁盯着手腕上的藤蔓,它們溫順地貼合脈搏,僞裝成鐐铐,相信自己隻要有一點不善的念頭,面前的救命恩人又會讓它們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