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光線層層散去。
雄蟲冷淡中又透着幾分生動的側臉也徹底消失。
翻車了啊。
議員長心不在焉地想,手撐臉,任思緒遊離變幻。
諾厄·維洛裡亞的政治嗅覺和政治敏銳性很強,這是伊格裡斯從一開始就知道的事情。似乎無論身處怎樣錯綜複雜的局勢下,年輕的聖閣下總能輕易洞察到最關鍵的那個節點,以點破面,掌控全局。
但這顯然與他的雄主剛醒來時所表現出來的形象不符。
除非對方從一開始就在僞裝。
他試着重新描摹了一遍小雄主的心理畫像:看起來冷冷淡淡,安靜得像個玩偶,實際上比28諾厄稍顯活潑;怕疼,但不喜歡在别蟲的面前表現出疼,有點好強;謹慎、警惕心很強,心虛的時候反而有意無意地拉開距離,表現得更為冷淡鎮定。
——好似藏不住芝士流心餡兒的甜甜雪糕。
糟糕。
有點被可愛到。
一想到他那位冷淡出塵、難以親近的雄主,因為失憶和警惕心理,不得不強忍住緊張,裝出乖巧黏蟲的模樣,主動靠近他、悄悄觀察他,自己把自己送到他的懷裡,小心翼翼地要貼貼,伊格裡斯的心裡就微微發癢。
生平第一次,議員長先生真心實意地為自己還不夠孟浪無恥感到遺憾。
啧。
早知道就拎着送上門來的大雪團子多吸兩口了。
能說嗎?幾天前那個在醫院裡拒絕抱抱雄主的他真的挺裝的。
遺憾歸遺憾。
願賭服輸,伊格裡斯也不是什麼玩不起的蟲,他撥通秘書的私蟲頻道,心情不錯地道:“你去通知一下,明天的會議臨時取消,43号法案暫時繼續擱置,至于以後還會不會重啟……以後再說吧。”
他說得輕描淡寫,那邊的秘書長卻是頭都大了。
他深呼吸,冷靜地道:“奧威爾先生,您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任何需要耗費資金的項目,想要通過,得到聯邦撥款,都需要通過兩院預算委員會的審議。尤其是43号法案這種直接關系到整個蟲族文明戰略計劃的提案,從發起,到遊說,成立正式的特别行動小組。
單是前期的準備工作,就不知道耗費了多少政治資源。
結果這會兒又說不幹了?
這和把那些高高在上的特權種、支持他的議員們當猴耍有什麼區别?
繞是熟悉自家上司秉性的秘書長,這會兒都有點一言難盡。等他盡職盡責,絮絮叨叨地講遍其中的利害關系,擡頭再定睛一看——
這個逼,他居然。
秘書長不可置信:“?等等,你居然還在笑?”
“啊。”伊格裡斯懶洋洋地敷衍:“我想起了高興的事。”
不等秘書長發飙,他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道:“那天在聖閣下面前嚼舌頭的雄蟲,背後是哪家的?”頓了頓,又毫無所謂地道:“算了,不重要,你看着直接處理了吧。”
秘書長:“高端點的還是低端點的?”
“高端點的吧。”議員長先生随口道:“畢竟是高等特權種,這點臉面還是要給的。”
“就這樣吧,挂了。”
……
不說秘書長是如何再一次被不着調的上司氣到抓狂,又不得不兢兢業業、任勞任怨地收拾起爛攤子,另一邊,有關“43号法案再次擱置”的消息,也在最快的時間内,傳遍了整個聯邦權力場。
這一天,各方勢力核心建築燈火徹夜未歇。
有蟲借機生事,有蟲忙于搜集情報,更多的高等特權種則試圖通過此事分析聯邦政壇的風向變化,進而微調自身的戰略、立場。
尚未正式執掌權柄、亦或者初入政壇的年輕蟲們,就比較随意了。
消息在聯邦不動聲色瘋傳的同時,年輕的高等種們同樣各自的小圈子裡,讨論得如火如荼:
“聽說是那位閣下出手了。”
“哇哦。”
“牛逼!”
“牛逼!”
“不太懂,你們怎麼知道那兩位一定是内讧上了?我們又不知道裡面具體的彎彎繞繞,說不定是那位為了幫自己的雄主立威,故意謀劃出來的這個局面呢?這樣一來,對閣下圖謀不軌的某些蟲也會再掂量一下自己,多省事啊。”
開口的蟲話音剛落下,就得到了同伴看弱智一樣的眼神。
“你不會以為,議會是什麼高等種排排坐,大家為了聯邦的發展平等交流、各抒己見,像乖寶寶一樣老老實實地投票,最後由得票多的提案和其背後支持的議員們成為赢家的地方吧?”
“蠢貨。”
“真正的戰争,早在一切開始之前就結束了。”
“換句話說,那位議員長早在議會開始之前,就已經打通了所有的關節,就等着在議會上走最後的表面流程了——他得愛到什麼地步,才會為了幫那位閣下立威,拿自己的臉面做筏子,給閣下墊腳啊?”
“那位這次吃虧吃大了吧,這不得打起來?”
“那不是更好嗎?”
“有一說一,誰不不想看聯邦第一夫夫自相殘殺的戲碼啊,這不比上頭那幫蠢豬整天算計來算計去好看多了?”
“無聊,我要看血流成河.jpg”
也有蟲弱弱地表示:“可我聽我親戚的親戚的親戚的親戚說,那位今天一整天心情都還挺好,不像是生氣的樣子啊……”
然而這樣的聲音終究是少數,也不是高等種們喜聞樂見的消息,很快就淹沒在樂子蟲門的狂喜之中。
上議院秘書處的文職蟲員對此感受則更深一些。
對比過往叫蟲不明所以的低氣壓,眼下的議員長心情簡直好得過分,偶爾有蟲事情沒處理好,奧威爾議員長也是随口提一嘴,便輕輕放過,一時之間,态度好到秘書處上上下下簡直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