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淺的身影在空中消散時，冰冷的水面已經漫過了肖何腰間，海水特有的鹹腥味撲面而來。他艱難地單手将紙頁折成小塊，塞進了護臂内，接着一掃打向順着水流迎面而來的喪屍。

房間内所有的陳設都被沖至最深處，肖何抄起一張椅子将從水中冒頭的喪屍拍了回去，接着一腳踏上去猛地往前一躍，紮進了水裡。

一股大力從下方傳來，肖何猝不及防之下拼勁全力朝下連蹬數腳，卻依舊被拖着沉了下去。電光火石間，肖何彎腰抓住了那隻拖着他的手，牢不可破般的鉗制再次被異能破解。他雙腿曲起用力一踏，借力迅速向上浮去。

最下層幾乎被徹底淹沒，肖何模糊的視線中不斷有陰影墜入水中，他攀住回廊地闆，勉強翻了上去，然而還未等他站起身，一股惡風忽地從身後襲來。肖何隻來得及擡起護臂攔在腦後，接着就整個人被砸得倒飛過去，順着地面滑出數米撞在牆上。

肖何憑着訓練出的本能反應抱住頭部側向一滾，睜眼時卻不是想象中的喪屍，而是那個之前在實驗室見過的男人。而他手中用來攻擊肖何的武器，正是那個原本擺在實驗室門邊的行李箱。

那男人暴躁地用德語咆哮了幾句，沒再理會他，在海水湧上來之前爬上了樓梯。肖何勉強爬起身，在海水漫過胸口前也攀上了樓梯，然而很快，他就發現最上層已經完全被喪屍占據了，越來越多的喪屍擠在沒有護欄的回廊上，一個接一個地落進水裡，或是順着樓梯湧向下方，幾分鐘内，喪屍群便會與下方升起的水面彙合。

絕境，徹底的絕境。

肖何停下腳步，将目光投向這一層的房門，就在他準備靠通風管道一搏時，一隻手毫無征兆地按在了他肩上。

肖何右手護臂在那一瞬間就抽了出去，卻被人牢牢握在了手中，“肖何，是我！”

肖何轉過頭，正對上戚鋒焦急的目光，一時愣了愣，接着迅速在對方衣袖上擦幹了手指，從護臂中抽出了隻些許浸濕的紙頁，“拿着，千萬别掉了，這就是我們要找的’真相’。”

戚鋒不明所以地接過半濕的紙頁，卻又立刻握住肖何的手腕，“你的手怎麼回事？！”

“等會兒再說，”肖何此時才看見戚鋒身後的顧千樹，“千樹？你們是怎麼下來的？周于征和千城呢？”

顧千樹擡手指向上一層：“那邊房間裡有部電梯，我們順着電梯井下來的。沐清淺怎麼不見了？”

“沐清淺已經離開了，這上面是德文，你和千城都看得懂，我們先上去——”

一道濕黏的東西從水底蹿出，纏住了肖何的腳踝，接着一股大力傳來，肖何猝不及防間被猛地拖進了水裡。

那東西向上一探，絞在了他腰間，他低頭一看，竟是一隻細長的深灰色觸手，再往下望去，肖何在水中猛地瞪大了眼睛，一連串細密的水泡從他口中冒出，竟是在極度震驚下忘記了屏息。

在他腳下的，竟是一個龐大的暗影。原本被海水填滿的不過兩層深的空間仿佛被無限延伸，肖何的視線中既沒有喪屍也沒有被沖卷的雜物，而是清澈如空氣般，即便如此，他也依舊看不見那暗影的邊緣，隻看得到影影綽綽的輪廓。

聲音仿佛被徹底剝離，整個世界寂靜一片，甚至産生了某種如置身真空般的空寂感。觸手的力道并不算大，如同某種隐約的指引，帶着他不斷向下，滑向那片暗色的混沌之中。

肖何的眼神迷離了一瞬，但又很快清醒了起來。

“Unlock……Unlock！”

百試百靈的異能第一次失去了作用，肖何在片刻的驚慌後立即揮起護臂狠狠砸了過去。觸手的堅韌程度遠強于喪屍，他徒勞地錘打了一陣後，毅然一把揪住觸手一拽，對準下面較遠的一截狠狠地咬了上去。

難以形容的腥苦味讓肖何差點吐了出來，然而窒息帶來的急迫感讓他如野獸般不顧一切地瘋狂撕咬起來，将觸手撕扯出一道破口後再迅速撕扯破寬，待到裂口有接近一掌寬時，肖何弓起身，腳跟抵住裂口邊緣，左手扣住上方，拼盡全身力氣用力一蹬。

劇烈的撕裂聲劃破寂靜，牽引力的忽然卸去讓肖何一個後仰猛地向水面升去，肺部劇烈的灼燒感讓他的視線逐漸模糊起來。然而就如同某種感應一般，他再次低下頭。

那片龐大的陰影并沒有眼睛，然而就那一眼，他仿佛與某種難以描述的存在對視了一瞬。

無數記憶碎片在他腦中炸開，卻又立刻重歸寂靜，紛雜的畫面從肖何眼前掠過，最終畫面停留在了一扇精緻但已鏽迹斑斑的黑色防盜門前。

肖何心中一揪，反射條件地伸出手，按在對小時候的他猶如天塹般的大門上，大喊“Unlock！”

畫面猛地破碎，肖何的手伸出水面，立刻被岸上的人拉了上去。

“肖何？肖何！”

肖何睜開眼，戚鋒與顧千樹都在眼前，然而當他站起身時卻發現，水位依舊停留在自己落水前的位置。水底渾濁不堪，除了隐隐約約看得到幾隻變異喪屍的影子，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一刹那的茫然後，肖何迅速反應過來，推着兩人向顧千樹先前指向的房間跑去。

幾隻變異喪屍從水裡爬上了回廊，戚鋒加快腳步，猩紅色的微光驟然從他身上亮起，強勢地率先沖了上去。

肖何掃視了一圈，攬住顧千樹的腰用力一甩将人往房門方向送去，接着加快腳步，一護臂打落了攀上戚鋒後背的喪屍，撐在戚鋒肩上一個騰身，一腳将前方的猛獸喪屍蹬飛了出去。

“小心！”懸浮在空中的顧千樹沖二人喊道。肖何往前看去，幾隻身形扭曲的變異喪屍竟是糾纏在一起，将前方的過道堵得嚴嚴實實的。

方才與那龐大陰影對視時的奇妙感覺再次湧上心間，他不知為何擡起手，遠遠對着那将路堵得一絲不通的幾隻喪屍低語道：“Unlock.”

刹那間，幾乎團成海藻的幾隻喪屍仿佛被什麼無形的力量瞬間分開。一旁的戚鋒雖然完全摸不着頭腦，但肯定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狂化加身一手一隻喪屍一記橫掃，直接将那群細長扭曲的喪屍都掃進了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