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江陌雲都待在追雲閣,那日顧長明的所作所為着實讓他很傷心,他不想這麼快就再湊上去。
他看着窗外,外面開始下雪了,是今年的初雪。
“下雪了……”
“下雪了!”
江陌雲忽然反應過來,驚覺自己竟然忘了時間。
他急忙披上衣服,就往雙花樓趕了過去。
每年這個時候,顧長明都會在雙花樓内奠念雙親,今年也不例外。
果不其然,顧長明已經在了。
顧長明的雙親亡故在一個雪日,同樣是一場初雪,卻被浸染了血色。
每年這個時候,顧長明都會搬來雙花樓待上一段時間,有時會半個月,有時會一個月。
但無論多久,這段時間,江陌雲總是會陪在顧長明身邊。
就連前兩年他們疏離的時候,都不曾例外。
但這一回,他卻被摒除在外。
他來到雙花樓外,房門緊閉。
想到顧長明此前對他所說的話,他竟然遲疑了。
明明已經到了外面,他卻不敢推門進去。
天黑了,月光照的他人影蕭瑟。
江陌雲的鼻子不免有些發酸,他如今落得這般地步,實在是可笑。
他的目光始終注視着那扇門,他在外面不斷的來回踱步,雪落在身上,寒意入骨。
但他卻始終不敢推開那扇門。
仿佛隻要他不去打破現狀,他就不必面對殘酷的真相。
他害怕推開門後所面對的,又會是無比絕情的話,又是無比冷漠的人。
想到自己此刻的境遇,江陌雲不由歎息一聲。
“執令已至,君未有信。雲未失期,君可有期?”
他站在門外,可屋内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江陌雲有些失望的垂下了頭。
忽然間,一個響聲打破了這片寂靜。
是房門從裡面打開了。
對于這樣突如其來的變化,江陌雲不由被吓了一跳,他擡起頭,隻見顧長明黑着臉推門走了出來。
“進來!”
江陌雲一時沒反應過來,仍呆立在原地。
見到江陌雲一動不動,顧長明直接伸手将人拽了進來。
“下雪了還一直站在外面,門就算關着,難道你就不知道自己推門進來嗎。”
顧長明說着便替江陌雲拍落了身上的落雪。
江陌雲看着面前的人,呆呆的笑着,絲毫沒有因為訓斥而生氣。
“我還以為君不想理我了。”
顧長明無奈:“如果我真的不想理你,你就打算在外面一直等着?”
江陌雲搖頭,極為笃定的說道:“君舍不得。”
顧長明确實舍不得。
江陌雲在外面是怎樣的糾結徘徊,他都清楚。
他知道江陌雲已經在外面待了很久,也知道江陌雲心中的不安。
他本來想做一個無情人,不再去管江陌雲。
但夜越來越深,江陌雲卻是依舊不肯離開。
如今的夜晚,格外的冷。
聽到江陌雲在門外的控訴與悲切,他是真的生氣,生氣江陌雲的懦弱與猶豫不決。
不過就一扇門而已,明明之前連下藥威脅的事都能做的出來,如今一扇門卻成了無法逾越的障礙。
難道他的威嚴連一扇門都比不了?
所以,他終究還是心軟了,親自把江陌雲帶了進來。
江陌雲穿的單薄,早已被凍得手腳冰涼,就算是進了屋,也是用了很久才緩過來。
江陌雲跪坐在顧長明身邊,像往常一樣安靜的陪着。
忽然,顧長明将一把劍遞到了他面前。
江陌雲被吓了一跳:“君要做什麼?”
顧長明好似不在意的說道:“上次在松霧居,看你也想要,就讓韓裘為你也鑄了一把。”
聽到這話,江陌雲又想起了此前不愉快的事情,他置氣般的将劍推了出去,“我才不要和他一樣的東西。”
顧長明歎氣,“你的不一樣。”
說着顧長明便将手中的長劍化為了一把玉扇,遞給江陌雲說道:“此劍是由正陽鐵與龍魂玉所鑄造而成,可以化形。”
聽到龍魂玉,江陌雲不免有些錯愕,他接過玉扇,仔細端詳,有些不太置信的說道:“我記得君的化形戒就是龍魂玉的……”
顧長明點了點頭:“上次你和賀易的比試,就已經暴露了你手中武器的不足,正巧又得到一塊龍魂玉,就給你鑄成了武器。”
顧長明解釋道:“你不喜背劍,平時可以就當一把扇子帶着,遇到危險可以用來防身。”
“其内含有龍魂玉,今後你若熟悉了,便可讓其随意化形,化為你更為趁手的東西。”
聽到顧長明的話,江陌雲将玉扇拿在手中把玩,滿眼歡喜,他随口問道:“那我要叫這個什麼呢?化形扇嗎?”
顧長明語氣平淡:“随你。”
但忽然間,江陌雲收起了笑意,他想起前段時間顧長明的所為,他置氣的撇過了頭,“别以為這樣,我就能不計較你先前的所為,我是不會這麼輕易原諒你的。”
顧長明無奈:“之前的事,是我該生氣才對。”
盡管事實确實如此,江陌雲卻是依舊不依不饒。
顧長明擡手輕敲了一下他的腦袋,提醒道:“不要得寸進尺。”
江陌雲不鬧了,将玉扇收了起來,安靜的待在顧長明身邊。
他将這把玉扇當做了寶貝一樣對待,隻要是顧長明給的,他都喜歡,更别提還是特意為他準備的了。
有江陌雲在身旁,顧長明心中也是莫名安心。
十絕山莊世代經商,一個商人,最為江湖之人所不齒。
這麼些年,顧長明早已習慣了僞裝,他明白自己是冷血無情之人,但偏偏在外人面前又要戴上和善的面具。
在這個江湖中生存,豈是那麼容易的。
他要有商人的謹慎,同樣也要有江湖中人所謂的情義。
在這個變幻莫測的江湖上,縱是有萬貫家财,但無守業的手段,注定會被這個殘酷的江湖淹沒。
腰纏萬貫卻無防身之能,就算有高手護衛,也難防有人見錢眼開、謀财害命。
他的雙親皆是因此而被人所害。
但那個時候,人們卻将一切都說成了是他的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