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面前,他的陌雲向來是肆無忌憚的,何時有過這般拘謹。
說到底,還是因為先前受了欺負,才會變成這般。
如今,應當是要好好休養一段時日,才能忘卻那段不好的記憶了。
想到這些,顧長明壓下心中的苦悶,不想再給江陌雲任何壓力。
他站起身,将茶盞又放了回去。
或許是因為顧長明的離開,江陌雲擡起了頭,看向了顧長明的方向。
但他的一雙眼,卻沒有看向顧長明。
在片刻的停頓後,江陌雲終于開了口,“君,我好像…看不見了。”
這句話,如同沉重的一擊,狠狠砸在顧長明心上。
一時間,顧長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江陌雲醒來後的種種異樣,在此時,似乎都有了解釋。
顧長明頓時便紅了眼眶,發了瘋似的沖到江陌雲面前。
可不管他如何試探,如何的想方設法,江陌雲仍是沒有任何反應。
江陌雲是真的看不見了。
顧長明整個人都在控制不住的發抖,他的聲音哽咽:“怎麼會看不見呢,怎麼能看不見呢?!”
江陌雲試圖安撫面前失控的人。
但他的胡亂摸索,卻是并沒有起到任何安撫的作用。
顧長明對着外面大聲喊道:“去把花君給我叫過來!”
玄月閣内侍候的人不敢有絲毫懈怠,急忙步履不停趕去了辰星齋。
而屋内的顧長明,已是愈發失控。
沒多久,沈憐兒便趕了過來。
在知曉江陌雲眼睛看不見的時候,沈憐兒也着實被吓了一跳。
她本以為,隻要江陌雲醒了,便會無事,但竟是發生了這樣的意外。
可見這一回,江陌雲傷得不輕。
沈憐兒面色凝重,不敢再有耽擱,急忙為江陌雲查探起了情況。
在一番把脈診治之後,她悄悄松了一口氣,說道:“好在,還能醫治。”
“放心,有我在,用不了多久,便可讓人恢複如初。”
聽到沈憐兒如此保證,一旁神色緊張的顧長明才總算稍稍安心了一些。
——
因為眼睛看不見,江陌雲理所當然的留在了玄月閣,由顧長明照顧。
對于江陌雲的任何事,顧長明都是親力親為。
顧長明接連幾日都守在身邊,終于令江陌雲忍不住發問:“君最近不忙嗎?”
“張嘴。”顧長明将勺子遞到江陌雲唇邊,江陌雲順從的張開嘴。
顧長明語氣溫柔:“為什麼忽然問這個?”
江陌雲将粥咽下,說道:“君這幾日都陪着我,都沒去過無上閣,看來山莊内是沒什麼要緊的事。”
顧長明的手頓了頓,語氣平淡:“先管好你自己。”
“我這也是擔心嘛,山莊若真是清閑到這種程度,可見山莊生意的難做,我也要好好考慮考慮另謀出路的事了。”
顧長明被氣的發笑:“江陌雲,在我面前都能說出另謀出路的話來,膽子真是不小啊。”
“哎呀,隻是随口說一說嘛。”
“随口說一說也不行,從你承接執令印記的那一刻起,你的身份就已經确定了,你是我的執令,這輩子都隻能是我的執令,就算山莊真的破敗了,你也别想舍我離開。”
“原來我的身份這麼特殊。”江陌雲笑着靠近,“一輩子不能離開,君這樣說,算不算是舍不得我啊?”
直到這時,顧長明才意識到自己被江陌雲戲耍了。
可就算明知那隻是一句玩笑話,他也不想聽見。
他不想聽見任何江陌雲要離開他的話。
顧長明沉着臉,一言不發。
見許久得不到回應,江陌雲終于有些慌了,收回了玩笑模樣,“我隻是開個玩笑而已。”
顧長明冷聲說道:“之後這樣的玩笑不許再說,我不喜歡。”
“哦。”
江陌雲不自覺紅了眼眶,隻是一個舍不得的話而已,就有那麼難以說出口嗎?
連一句玩笑都不願與他說,真的讓他有些傷心。
顧長明很快就發現了江陌雲的異常,急忙上前問道:“怎麼了?”
可他伸出去的手,卻是直接被江陌雲拍落。
“不用你管!”
江陌雲冷漠的話語,讓顧長明有些不知所措。
江陌雲哭了,這是他最近,第一次放肆的大哭。
這段時間,他遭受了太多事,也受了太多委屈與欺負。
可那些旁人對他的,對他來說,并不值得在意。
真正讓他難受的,是現在,他的君連一句舍不得都不願對他說……
顧長明将人抱在懷裡,不知該如何安慰,隻能任由江陌雲發洩。
江陌雲終于還是又問道:“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江陌雲早已經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仍是執着于這個問題。
可這個問題,在顧長明看來,根本就不是問題。
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顧長明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他緊緊抱着懷裡的人,說道:“我舍不得你。”
江陌雲又哭了:“那為什麼不準我再說……”
顧長明終于知道江陌雲為什麼哭了。
他的陌雲,現在就像是一個敏感的小兔子,任何的風吹草動,都會讓他的陌雲受驚。
顧長明耐心安撫着,解釋道:“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君說的什麼?”江陌雲問道。
顧長明:“我說的,是不許再提離開的話。”
是江陌雲不曾設想的答案,他一下子便安靜了下來。
他覺得他的臉有些發燙,終于,他點了頭,答應了顧長明的話,“不離開,我永遠都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