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當顧長明處理公事的時候，江陌雲便會陪在一旁，若是有需要動手批注的，便會由他替代。

也許确實是事情太多，需要顧長明處理的事也很多。

不知不覺間，便已經很晚了。

江陌雲坐在一旁，已經有些犯困了。

顧長明看出了他的困意，提醒道：“你若是困了，就先去休息，不必等我。”

江陌雲搖了搖頭，“我要守着君，以備不時之需嘛。”

顧長明沒再多說什麼，隻是加快了翻看的速度。

江陌雲輕笑：“君不用這麼着急，我還不是很困。”

“嗯。”顧長明雖是這樣回應，但翻看的速度卻是絲毫沒慢下來。

沒過多久，顧長明便将積壓的事都處理完了。

他也理所應當的拉着江陌雲前去休息了。

江陌雲再次問起了外面生意的情況，顧長明卻依舊隻是讓他别多心。

對于生意上的事，江陌雲多少還是了解的，畢竟是他擅長之事。

但他再擅長，也難防有人故意針對。

天劍樓便是故意針對十絕山莊的那一個。

偏偏天劍樓又是位高權重，十絕山莊奈何不了，也隻有被欺負的份。

——

如今十絕山莊在外面的生意，雖是遭到了天劍樓的有意針對，但該談的合作、該有的生意還是要做的。

但在見到宋千川的那一刻，江陌雲還是被吓了一跳。

他确實沒想到會再見到這個人，而眼前這個人看起來似乎已經并不記得他了。

或許，宋千川都不曾記住過他，可他卻還記得宋千川。

也許是他記性太好了吧。

江陌雲不由心中苦笑。

但有時候，記性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以至于，那些不悅的過往、不喜的人，他都還記得。

與曾經相比，宋千川變了很多。

在江陌雲記憶裡，年少時的宋千川狂妄且高傲，如今竟也斂了鋒芒，成了一個謙謙公子。

這樣大的變化，屬實是令江陌雲震驚。

但若說起變化，他的變化或許更大。

曾經的他，不過一個卑微乞食、人人都可以随意欺負的小乞丐。

若不是因為遇到了他的君，他早已經被大雪掩埋，死在了那個雪日。

他的君，就是這世上最好的人。

但在遇到他的君之前，他也曾受過别人的恩惠，那個人便是宋千川的母親。

當初的江陌雲，四處漂泊，常常為了一口吃食争得頭破血流。

但就算他拼盡全力，也常常是餓肚子。

就在他快被餓死在路邊的的時候，遇到了宋夫人的布施。

宋夫人樂善好施，連同他在内的許多流民都得到了布施。

他得到了一個饅頭。

但與宋夫人一同出現的，還有那個年少狂妄、喜歡欺負人的宋千川。

江陌雲也不知自己怎麼就惹到了宋千川。

宋千川不斷欺負他，那時的他，很小也很弱，面對這些欺負，毫無還手之力。

後來，他逃離了那個地方。

再後來，他遇到他的君。

對于宋千川，江陌雲稱不上恨，但也絕對不喜。

宋千川此次前來十絕山莊，是來與十絕山莊洽談生意的。

這一次，是宋千川有求于他。

江陌雲實在不想幫這個曾經欺負自己的人，但最後，他還是接受了與宋家的生意。

就當是報了當初宋夫人那一個饅頭的恩情吧。

況且，宋千川此次前來所談的生意，對十絕山莊來說，并無壞處。

江陌雲會同意這筆生意，令顧長明意外。

宋千川所來談的這筆生意，是很早之前便被顧長明否決的一筆生意。

這筆生意，十絕山莊不會吃虧，但也不會有太多獲利。

這樣費時費力又不讨好的事，顧長明并不想接受，但江陌雲竟這樣輕易接受了。

“我很意外，你竟會接受這樣的條件。”

聽着顧長明的話，江陌雲回答道：“我看過了，似乎并無不妥。”

顧長明指出：“這筆生意麻煩太多，十絕山莊從中所能得到的并不多，而且對方給的條件太低。”

江陌雲：“這已經是那邊所能給出的最好條件了。”

察覺到了江陌雲的回避，顧長明終于直接問道：“這樣的小生意，輕易便可排除，你為什麼要同意？”

江陌雲輕笑：“有時候，也是會一時興起，想要嘗試一下不同的事”

說着，他便看向了顧長明，說道：“君放心，我接下的事，我會處理好，不會麻煩到君。”

聞言，顧長明不禁凝眉：“我所在意的不是這個。”

江陌雲點頭，依舊笑着：“我知道。”

顧長明問道：“你有心事。”

江陌雲搖了搖頭，“沒有。”

顧長明：“你騙不了我。”

“果然什麼都瞞不了君。”江陌雲笑了：“隻是忽然想起了一些曾經的事，一些遇到君之前的事。”

顧長明想到了第一次遇見江陌雲的時候，不免有些心疼，“你那時候，還很小。”

“幼時孤苦，必然會有諸多不易。”

“那時的你，很讓人心疼。”

聽到顧長明的話，江陌雲有些意外，“想不到，君還記得我那時候的模樣。”

随即他便又笑了，“不過，過去的事已經都不重要了。”

“我這一生，最幸運的，便是遇到了君。”

“我與君相遇，已經快十八年了。”

已經快十八年了嗎？顧長明回憶過往的點點滴滴，有些恍惚。

他的命途中，竟已布滿了江陌雲的影子。

江陌雲果然是占據了他人生的多數歲月。

看着想的出神的顧長明，江陌雲開口說道：“君，我餓了。”

聞言，顧長明從回憶中回過神，問道：“有什麼想吃的，我讓人去準備。”

江陌雲：“想吃君做的清湯面。”

江陌雲說完就看到了顧長明受傷的手，随即又補充道：“不過還是等君手好了再做給我吃吧。”

“怎麼忽然想吃這個。”顧長明不解。

江陌雲如實說道：“因為君隻會做這個。”

江陌雲笑着：“隻是想吃君做的東西而已。”

“好，等我好了就給你做。”顧長明答應了江陌雲的小小要求，說道：“現在，先去吃點别的。”

顧長明說着，便拉着江陌雲往外走。

在吃飯的時候，顧長明還是忍不住問道：“所以，你究竟為什麼要幫他？”

這筆生意，很明顯就是刻意為之。

能讓江陌雲都特殊對待的，顧長明實在還是有些在意。

江陌雲知道顧長明問的是什麼，這一回，他沒有再隐瞞，說道：“在遇到君之前，我曾受過宋家的救助。”

“宋家有恩于我，我也不能太絕情不是？”

“總是要還了這筆恩情的。”

這個回答，令顧長明意外。

顧長明沒去問是什麼恩情，他不願問，也不敢再問。

他的陌雲，在幼時受了太多苦，那些經曆，是他所不敢去觸碰的。

他的陌雲，就該一直這樣無憂無慮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