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甯此行本不想惹人注意,但奈何實在想嘗一嘗那酒。
于是起身,往樓上走去。
“這位公子,我今日專程來此,隻為見識一下這雪醅。但實在不巧,公子手中便是今日的最後一壺了,不知公子能否割愛,将你手中這壺酒讓與在下。”
本在欣賞對面幾人作畫的雲翊,聞聲轉過頭來,便看到一張戴着面具的臉。
雖隻露出素唇與精緻的下颚,但雲翊一眼便看出了,這是位女子。
雲家二郎常年混迹市井酒肆,與他那守禮的大哥不同,識人對他來說就是小事一樁。
隻瞥了一眼,雲翊便轉開了眼神,再沒有直視昭甯的臉。
既然已經看出人家是女子,便再沒有盯着一位姑娘看的道理。
雲翊聽她一口官話正音,想來不是涼州人。
竟還敢女扮男裝獨自出門,倒也是個有趣的。
莫不是平陽城哪家的貴女來此地探親?
聽說京師世家貴女個個都是詩、酒、花、茶、琴、棋、書、畫樣樣精通。
那便讓他來試她一試。
雲翊把旁邊的椅子拉開,示意昭甯坐下。
繼而說道:“這位公子,我今日約了好友來此品酒,如若把這酒讓給公子,一會兒我好友到了,酒卻不見了,我豈不是失信于人。”
人家說得也在理,那便改日再來吧。
昭甯正準備離開之時,背後卻響起一句:“不過,也不是沒有法子。”
昭甯聞言,轉過身來,“公子的意思是?”
“看到那邊作畫之人沒有?”
昭甯順着他手指的方向,隻見三人在對面牆上作畫,四周圍滿了文人墨客,也有人不時點評幾句。
昭甯還是不解,他們作畫與這酒有何幹系,“公子想說什麼?”
“這酒樓的客人以文人居多。君子以文會友,以友輔仁。小兄弟既來此,便以這裡的規矩來決定吧。你也去作一幅畫,要是能赢了那三人,這酒便送你了。”雲翊挑眉說道。
他隻是想看看世家貴女的能耐如何,卻不巧恰恰踩在了昭甯的痛點上。
“我不會作畫。”
雲翊倒是沒想到她這麼直接,雖有些驚訝,但也更加覺得有趣了。
“既如此,那邊牆上有一幅畫,你看如何?”
雲翊起身,拿起放在桌上的折扇,用扇柄指向西側一面牆壁。
整面牆壁是一幅完整的雛鷹展翅圖。
昭甯雖不會作畫,但賞畫還是會的。
“極好。”
雲翊聞言嘴角微翹,這姑娘怎麼說話直來直去的,倒是有些可愛。
“那幅畫是我作的,在這樓裡也放了許久了,今日若能請姑娘為此畫賦詩一首,也是在下的榮幸。”
“我不會賦詩。”昭甯回道,臉色已經有些微紅。
這下倒是把雲翊難住了,“公子既不會作畫,也不會賦詩,那來這樓中是作何?”
“來喝酒吃飯啊,這不是酒樓嗎?”
“哈哈哈哈。”這番直爽倒是把雲翊給逗笑了。
而昭甯卻誤以為他是在嘲笑自己不通文墨,是個隻知道吃喝的。
“雲公子是在嘲笑我嗎?”
雲翊的笑容即刻收起,不似剛才那般懶散,眼中多了幾分警惕。
“你怎麼知道我姓雲?”
難道是西戎的暗探?
西戎與大周一直劍拔弩張,培養了一大批暗探,散布在大周各地。
那些暗探個個精通大周官話,混在大周百姓中誰也分辨不出。
再觀此女子,腰背挺拔,臂彎有力,确實像是習武之人。
昭甯看他如此反應,方才意識到自己一時情急說錯了話。
急忙找補道:“我剛才聽店小二叫你雲公子,便記下了。”
說完,連忙轉身下樓,坐回原位置,迅速填飽肚子便離去了。
雲翊站在二樓一直盯着她離去的背影。
她在撒謊。
店小二根本不知道他姓雲。
容晅晔終于到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什麼?這麼入神。”
順着雲翊的視線望去,隻見一道年輕男子的背影。
他怎麼覺得那人走路的身影有點像昭甯?
一定是自己看錯了,昭甯遠在平陽城,怎可能出現在此處?何況那分明是個男子。
雲翊敷衍回道:“沒什麼。”
實則心裡已經記下了此人,非得查清楚不可。
“聽說安國公來涼州城商議增援事宜?”
此事涼州城人人皆知,也算不得什麼機密,所以兩人在這裡便直接聊了起來。
“嗯。說是要借調糧草。”
北境缺糧,不是什麼新鮮事兒。
八十萬玄甲軍陳兵北境,每日消耗的糧食可不是個小數目。
“何時抵達?”
“好像就是今日。”容晅晔抿了口酒,風輕雲淡地回道。
“今日?那你還約我出來喝酒。”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歡那些官場應酬的場合。”
容晅晔起身走到他身旁,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走,我與你一道回将軍府。”
急得雲翊隻能仰頭,猛地一口喝下酒杯裡的酒,“哎哎,你别急啊。”
到了将軍府,門口守衛增加了三倍。
如此情形,安國公應當是到了。
兩人并排進府,雲翊覺得今天的容晅晔似乎不如往日那般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