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暫且揭過,張相現在更關心的還是圻王。
“殿下昨日見到圻王,他可有何不同?”
太子回想起昨日安國公府中的情形,容晅晔似乎與六年前一樣,依舊對他十分恭敬。
要說有什麼讓他不悅的地方,那便是安國公對容晅晔的态度。
“還和六年前一樣。不過……”太子突然想起昨日容晅晔提到的開渠一事。
“不過什麼?”張相擡起頭直直地看着太子。
太子便将昨日圻王的話一五一十地說給張相。
“昨日外公提到北境流民起義一事時,圻王說他有意奏請朝廷,從蒲州起,開一條水渠,向西北方向,途徑原州、靈州,繞行賀蘭山下,聯通涼州和甘州,他還建議可以從雁門關以西黃河經過之處引一條水渠通過代州,到達恒州、易州等地,以解決北境旱災引發的荒情。”
“國庫已經連續虧空三年,長此以往,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張相有些發愁。
戶部雖掌管财政,可說到底都是在他手下辦事的人,六部哪裡出了纰漏,他這個尚書令又豈能脫得了幹系?
“殿下先回吧,此事臣心中有數。”
儲君在尚書省待得太久,難免落人口實。
二月十五,朝會。
大周京師内五品以上文武官員,每月初一和十五要參加一次早朝。
不過十數年來,建甯帝幾乎不上朝,往常朝會都是由尚書令和左右仆射帶領文武百官讨論當月事宜。
今日,是開年後的第一次朝會。
每逢歲首的大朝會是一年中最重要的一次朝儀,要讨論的是當年各部的大事以及财政安排的問題。
以往每年這天皇帝也會露個面,慰問一下百官。
所以今日,百官早早地就在大慶殿候着了。
不過與以往不同的是,由于太後壽宴将至,淮王和圻王也回京了。
除此之外,就連極少在朝中露面的安國公和長公主都到了。
群臣面面相觑,心想這是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嗎?但也不敢開口多言。
“皇上駕到。”
随着一聲尖細的聲音傳來,大臣們皆躬身朝拜。
直待建甯帝穩坐于龍椅之上,衆人才起身正視前方。
“今日人倒是挺齊啊。”建甯帝往下一看,感歎道。
圻王回京已數日,但建甯帝一向不待見這位長子,所以未曾單獨召其入宮,今日也是剛剛見到。
而安國公,多年駐守在邊境,即便回京之後也極少上朝。
更不用說常年稱病,閉府不出的長公主了。
朝中大部分官員,以往從未見過長公主真容。
今日一見,明眸善睐,風神綽約,倒是看不出一絲病态。
有人心中不免期待,将來得是什麼樣的兒郎,才能配得上這國色天香的皇帝獨女。
恍惚間,大臣們已經開始提出今年的政策更新、軍事部署等事宜。
現在大周最要緊的便是北邊了。
剛平息戰亂不久的北境如何治理?
北境連年荒情如何解決?
以及最要緊的,北邊農民起義如何鎮壓?
各位大臣紛紛提出自己的看法。
首先是農民起義的問題。
中書令周在安率先提出派兵鎮壓。
“禀陛下,北境起義原是幾州流民因生計難以維持,遂生反亂之心。本不成什麼氣候,但後來從青州來了一人,名叫‘王歸’。此人将幾州流民聚集在一起,才形成了如今數十萬農民軍起義的局面。王歸此人,乃是青州一富商之子,因屢次科考未中,返回家中繼承父輩産業從商。他本是與這些流民毫無幹系的。想必是屢次科考未中,對朝廷生出不滿,才會有此行徑。臣以為,應立即出兵鎮壓,将此人捉拿回京,剩餘流民勢力自會如一盤散沙,再不成氣候。”
中書令說完,皇帝先未作評價,轉而詢問太子:“太子,你怎麼看?”
“兒臣以為,國之所以為國者,民體以為國。流民亦是大周子民,派軍鎮壓,傷及流民性命,未免有些小題大做。故兒臣認為,和談為上。”
太子似乎忘記了安國公的告誡,還是一味聽從尚書令張進的意見。
“那依你之見,該如何和談?”皇帝繼續追問。
“流民最多的一州是代州,如若以代州刺史之位誠心與之和談,定能安撫其人。”
“看來是已經商議過對策了。張相,你怎麼看?”
建甯帝繼續問道,看似語氣随和。
在場的大臣,大都是建甯年間才走上大周權力中心的人,他們未曾見過建甯帝年少時的陰狠,可安國公見過。
此時,安國公已經看到了建甯帝眼底隐忍的怒意。
但也隻能閉眼惋惜,太子終究還是沒有聽他的。
“回皇上,臣以為太子此計可行。代州刺史已官至四品,王歸應當可以滿足。倘若之後此人仍有出格之舉,可以由關内道節度使出面将其羁押,再行處置。如此一來,不費一兵一卒,亦可彰顯陛下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