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梓晨與陸挽心二人剛行至山腳,便看到虛墨白已候在前方不遠處了。
“師叔。”
遠遠看着那一抹身影,陸挽心先一步出聲,他向來是禮數周全的,走到墨虛白跟前,拱手行禮,“師叔,此行可是有異?”話語緩緩落下,青年擡起眼,看向墨虛白的眉間。
此時仙人的眼裡有着愁意,照面之下,更是欲言又止。
陸挽心仔細聯想了一番前後,主動相問:“難道是掌門師尊有什麼話……要師叔轉告嗎?”
終是不忍道出真相,虛墨白旋即想了些客套話搪塞,“嗯,師兄交代了,雙安城此行兇險異常,師侄你自己切記要多加小心。”
“所以我們去雙安城到底所為何事?”聽到此行兇險異常,再加上蚓螈精之事還曆曆在目,肉體凡胎的周梓晨不免有些惶恐。
直到此時,陸挽心才想起自己竟忘了将雙安城内鬧瘟疫之事告訴周梓晨。
虛墨白和陸挽心異口同聲道,“除瘟疫。”
“瘟疫?就是那種極易被傳染,還動不動就出人命的病?”在腦中搜尋了一番有關瘟疫的識聞,周梓晨立馬對着虛墨白他們拱手道,“師尊、師兄慢走,在下先回逐月閣了。”
你走了,萬一陸挽心半途出了什麼岔子,為師一路的諸多花費誰來承擔?
虛墨白一個閃身擋在周梓晨前面,解釋道,“僅是猜測,未必就真的是瘟疫。”
你走了,若師叔放心不下,半途反悔回去了,雙安城的百姓該怎麼辦?
看到師叔如此在意周梓晨的去留,陸挽心已完全确信了自己的推測,随即也閃身到二人身旁,笑道:“有師叔在,周師弟也無需擔憂自身的安危。”
為消去周梓晨的顧慮,虛墨白思索一番後,自袖内取出一柄鱗紋匕首,長不過七寸,通體銀白,還未開刃刀身已泛起森森寒光,冷冽非常。
“此匕首名為水襲,由蛟龍的逆鱗制成,可保持有者百病不侵,你且收下吧。”将匕首遞給周梓晨,未等他伸手去取,虛墨白又悠悠補充道,”此物乃為師的摯友所贈,價值百金。”
此等寶具就這麼輕易送給徒弟了?這得是多麼深厚的師徒情意啊!
看着周梓晨一臉習以為常地将匕首收入袖内,陸挽心的驚愕與羨慕之情已溢于言表了。
再輕車熟路地從另一側袖口内尋出一疊銀票,交到虛墨白手上,周梓晨無奈笑道:“這是一百兩黃金的銀票,請師尊笑納。”
收好銀票,虛墨白的嘴角同樣微微勾起一抹笑意,“徒兒破費了。”
看着二人這行雲流水般的熟練舉動,陸挽心已然無話可說:這份師徒情意當真……别具一格。
如此這般之後,虛墨白三人才算安心啟程,往雙安城去了。
雙安城位于南國的東南部,終年雨水充沛,冬無嚴寒,夏無酷暑,繁花連年不謝,草木四季常青,所以又名蒼靈城。因這得天獨厚的條件,雙安城内百姓衆多,且多為花農。
禦劍至雙安城上方,往日的花團錦簇,綠樹成蔭之景已全無蹤迹,有的隻是家家戶戶擺出的白菊與素色喪幡,此次瘟疫之兇險可見一斑。
“再往東一些,就是我之前落腳的醫館了。”陸挽心指着下邊一處僻靜的屋舍,對虛墨白與周梓晨介紹道,“館主名為宋知恒,是我雲遊時結識的醫友。眼下城中客棧已盡數歇業,隻能委屈師叔、師弟與我一同住在醫館内了。”
“無妨。”虛墨白對食宿向來不多講究,也無所謂住在哪,“此行本是為了療愈瘟疫的,住在醫館内也便于施藥行事。”
落地走進這家名為“景怡堂”的醫館,周梓晨便隐隐有着不适之感,一路從門頭走到裡堂内室,這種不适感已然越來越重,令他有些難以喘息。
而且他心裡清楚,這種不适并非源于醫館内簡陋的布置與逼仄的過道,也并非裡面橫七豎八躺着的消瘦病人以及館内彌漫的膻臭味,而是一種仿佛被無數雙眼睛窺探的壓抑感。
“師、師尊……”周梓晨一手壓着胸口,一手擡起試圖伸向身前之人,呼吸越發困難,就連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混沌……
治療瘟疫一事還未有任何進展,請來的幫手竟然先倒了一個?陸挽心瞥過一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周梓晨,有些内疚地對着正為其把脈的虛墨白道,“師叔,師弟他情況如何?”
将周梓晨的手放回他的胸口,虛墨白起身看向陸挽心,面無表情道,“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從虛墨白那雙顔色稍淺的黑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緒,陸挽心一時也不知該如何選擇,猶豫片刻才道,“……好消息。”
虛墨白:“梓晨并無大礙,隻是受了妖氣的侵擾。”
陸挽心:“那壞消息呢?”
虛墨白:“你的醫友是隻羊妖,且已多日未洗漱了。”
宋知恒:“……”剛走到客堂門口,宋知恒就聽到有人揭了自己的老底,甚至連自己多日未洗漱都知道?!
聽到這,陸挽心忍不住掩嘴而笑道,“師叔多慮了,我早已知曉醫友的真身。他多日未洗漱,應是因我回城之後,他獨自照料衆多患病之人,分身乏術了。”
聽聞來者竟是流雲城仙尊池雲真人,宋知恒當即眼眸一亮,上前作揖道,“在下宋知恒,久仰池雲真人大名,請受晚生一拜。”行禮之時,宋知恒還特地聞了聞自己身上的氣味:萬幸味道不算太濃,應該不至于太過失禮。
與此同時,躺在床上的周梓晨已漸漸蘇醒,聽到一旁似乎有人在說話,便坐起身來,誰知竟看到一隻毛茸茸的白羊正朝自家師尊叩拜行禮?!
而且這隻白羊還是那股不明膻臭味的源頭!
“羊…羊?臭…臭唔——”周梓晨隻覺得喉間一陣翻江倒海,險些将剛吃不久的早膳給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