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真是……難辦了啊……”筝一推眼鏡,剖開穆伊洛小腹,能清楚看見死胎是沒錯,隻不過死胎上不知怎地竟然覆着一根粗血管,血管與死胎沾在一起,血管蓋在死胎上,正好為死胎提供一層庇護,而血管正咕咚咕咚地往身體各處供血,明眼人也知道,倘若筝直接一刀下去,血管斷開,穆伊洛将失血過多而死,給穆伊洛動手術實在是太麻煩,得繞開這根血管,将血管與死胎小心分離,将死胎取出之後還要塞個假的胎兒進去,這危險度無疑是大大增加,筝扶額,也不過還是相對冷靜,換了把小點的手術刀,忍着屍臭,将整個頭湊過去,閉起一隻眼,好讓視線能更清楚地看見穆伊洛的血管情況,小心又小心地用手術刀在血管與死胎的那一條呈線狀的交接處切割,将血管與死胎分離。
“成了……”筝切割開最後一小寸交接處,整根血管無任何破損,懸着的一顆心暫時放下來一點,随即筝将血管輕輕撥去一旁,拿器材将被撥去一邊的血管給固定在同一個位置好讓血管莫要亂移動而讓自己不小心在手術途中切到了。
“你那邊如何?”還未等手術結果出來,屏風後的諾亞萊爾趁着筝換刀的空隙詢問穆伊洛的情況,就差直接起身過去看了,諾亞萊爾沒能親眼在旁看着筝為穆伊洛動手術的情況,不過單單從筝那一兩句嘀咕中隐約感覺到穆伊洛要出什麼不好的事,不能過去打擾,隻能用這種方法來知道個大概。
“不錯,剛才把穆伊洛他礙事的地方分離開來了,等我再換換工具,就差不多能把那可憐的孩子給去出來了。”筝換了把型号更大的手術刀,同時取了隻鑷子,吩咐下去,助手人偶點上氣味比起剛才更為濃烈的薰香,“要到重點了,孩子取出來的時候會多臭我心裡也沒底,把香爐湊近鼻子使勁兒聞,别給那些臭味給熏着了!”
聽見屏風後面傳來諾亞萊爾表示回應的嗯嗯聲,筝用來給穆伊洛動手術的注意力也不在諾亞萊爾身上多做停留,收回視線,筝慢慢地拿鑷子将死胎夾出,甫一将死胎夾起,大意了,沒有事先确認死胎的确切情況,死胎被鑷子一夾起就散,跟哪怕是筷子輕輕一夾也經受不住的豆腐一般從中間碎開,又分散成更小的碎塊,筝不住連連皺眉,心說穆伊洛這孩子繼承父親母親的血統,都是難伺候得要命,即便是死了也這麼難搞,不過即便是心裡埋怨,手術還要繼續進行,筝将鑷子往一旁托盤一放,旋即對身旁人偶吩咐道,“拿「勺子」過來罷,這孩子有點難搞。”
人偶對于筝的話向來是唯命是從且不敢違背,不敢有所怠慢,取了大中小好幾把不同型号的“勺子”,筝先将大些的屍塊給撈出來,比撲鼻更撲鼻,令人作嘔不止聞一下連吐三天面色鐵青半死不活都算祖宗保佑大難不死的臭味瞬間讓筝大腦一片空白,即便是奔行世間數百近千年的自己對這種能讓自己死十回都不夠的臭味也是聞所未聞,筝實在是忍耐不住,“操!什麼鬼玩意兒!”
這是東土那邊盛行的問候語,一般用于問候娘親。
即便是沒有對東土那邊的語言有過多了解,諾亞萊爾也能感覺到筝此時此刻的崩潰還有想罵街的情緒,默默地将頭埋在香爐旁邊,生怕聞到那股臭味之後落得跟筝一模一樣的反應。
這種味道筝聞到之後簡直想要直接回去永夜森林裡自閉個幾百年再出來,對于此情此景筝隻有痛苦,手術是不可能在讓自己就這麼聞着這股臭味的前提下順利完成了,于是筝順理成章地回了趟自己在永夜森林的洋館,花了點時間在混雜着狐狸毛的雜物堆找到一塊香石,直接放口袋裡,一陣香氣形成一陣屏障,将所有令人作嘔的氣味都隔絕于外,回到現世,時間仍舊是筝進去永夜森林的那個時間點,繼續手術,那些氣味已經聞不到。
看來氣味是本場手術的最大阻礙,将阻礙消除,手術一路下來暢通無阻,筝順利地完成手術,将胚胎狀的人偶替代死胎,放進穆伊洛肚子裡,縫好傷口,抹上一點藥膏,就當成沒事發生一樣。
“成了,這坨爛肉無論是燒掉扔掉還是怎樣也好,都别讓我再一次聞到那股臭味了。”筝将屏風往旁邊一拉,抹了把汗,便任由人偶們替自己有序收拾東西,之後再送回去自己洋館那邊,不過話說出口好一陣,才自知不妥,那坨爛肉即便成了令人作嘔的爛肉,但也畢竟是穆伊洛的孩子,無論是燒掉扔掉還是草草埋掉都對這孩子不尊重。
死胎,不,方才被筝用“勺子”一塊塊地挖出來就成了爛肉一坨了,爛肉被人偶們做了除臭工作,所以遠遠聞着聞不到什麼氣味,要是湊近了聞也别擔心剛吃下去的東西當場經口部排出,一股淡淡的腥臭味,僅此而已。
“謝謝,待會兒請你喝茶,記得你之前說要為你那洋館選些擺設,我之後去給你找些過來吧,就當是微不足道的謝禮。”
受人幫助,得有些表示,若果沒有,那便是不厚道了。
“舉手之勞罷了,若你真要做些什麼來答謝我,那就幫我将鈴那家夥給活捉去我那邊吧,那家夥我有一段時間沒看見他了。”
諾亞萊爾猶豫着要不要将鈴狐現在傍上諾亞愛爾當自己長期飯票的事說給筝聽。
不過思慮再三,還是給鈴狐留條活路,讓鈴狐逍遙快活吧。
諾亞萊爾口頭答應筝的請求,轉而看向那坨爛肉。
都是一條可憐的小生命,若是巴雷歐諾斯沒這麼狠的心,将這小家夥留下來,過沒多久之後這小家夥就能哇哇哇地降生于世了。
不過事實擺在眼前,這孩子怕是永遠也沒這個機會去體會被父母切切實實地愛着的滋味了。
胎體面目全非,所剩下的不過徒留一小筐爛肉,無了對于臭味的嫌惡,諾亞萊爾隻覺得這孩子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