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肅穆的樂聲中,王儲帶着他的王妃并肩走入教堂。二人都是一副無比年輕的面容,王儲大人尤其是豐神俊朗,相傳王妃與他兩情相悅後成婚,抱得美人歸,又将登上全族最頂點的位置,好不意氣風發。至于他身側的王妃大人,雖然個子是小了點,是一位異族人,並非出身于狼族任何一支旁系家族,想當然,從王儲大人宣布要與之成婚那一日起,讨論、懷疑、诽謗中傷之類的言論就從未停息過,在打聽到這位王妃僅僅是出身于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了的獵人村子,某些好事者杜撰着如今這位王妃肯定是用了什麼手段才得以一步登天爬山這個位置,又或者是猜疑為何明明可以與其他家勢更為顯赫的公主聯姻來擴張勢力,卻偏偏選擇一位出身極為普通的“人類”作為未來狼族的王後,又是否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龌龊呢?但這些聽了令當事人心神不甯的言語都盡數被王儲大人壓下來,在會談時公開表明諾亞萊爾将要被賦予的身份的正當性,閑言碎語也好,猜忌之語也好,都被嚴厲禁止,半分也沒有傳入過那位王妃耳中,是以他搬來城堡居住以來一直都如此安然順心的緣故,同時也免去王妃即位之後的地位因為這些言論而有所動搖,但是要求得更長遠的認可與穩固的話,隻能求諾亞萊爾自己能盡到一位王後的職責,用自己的能力來換取他日後在族中的好日子了。
安德魯茲自然是相信諾亞萊爾的能力能夠勝任這一切的,自然而然,他也會陪在諾亞萊爾身邊幫他克服種種阻礙,他很有信心二人能彼此扶持地走過漫漫長路,用這漫長的年月實現那日交換戒指之前的誓言——隻是,從宣布諾亞萊爾将成為霍洛維愛德的第二十七任王後之後,那些風言風語理所當然地占據了那些貴族每日的茶餘飯後,那些與霍洛維愛德血緣關系不深的旁支也就罷了,這些令人不快的閑言碎語竟然也從他的家臣們的貼身侍從嘴裡傳出,盡管他們看來對諾亞萊爾将要輔佐安德魯茲抱持一種正面态度,但能包容自己手下的近侍如此亂來,想必他們或多或少對諾亞萊爾坐上這個位置有所微詞。
他微微歎氣,心下卻慶幸諾亞萊爾搬來城堡這段時間日子過得算是滋潤,沒被什麼流言蜚語弄得不愉快。就先這樣吧,路還很漫長,足以讓諾亞萊爾證明自己的能力,驕傲地告訴大家,這個位置他當之無愧,狠狠地打那幫對自己妻子大放厥詞的東西的嘴。
還未走到那主神的神像前,安德魯茲已經想了好多東西,那麼他身邊的諾亞萊爾,此時此刻,又在想些什麼呢?
“一步……兩步……諾亞萊爾呀諾亞萊爾,你可千萬千萬别被禮服給絆得摔倒,或者打個大大的噴嚏呀……要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出醜的話,王後的生涯可是要沒開始就完蛋了呀……”面對那麼多人,這麼大的場合,那麼多人,那些都是狼族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不是機要大臣,就是先王時代便随着先王一同治理狼族的親王侯爵,目光全集中在兩人身上,諾亞萊爾感覺到腳肚子都在打顫,心肌跳動,發出咚咚咚咚的聲音(注1*),血液從心室跑去心房再跑去自己全身(注2*),熱呼呼的,還好臉沒因緊張害羞發紅至于為什麼還能神情端莊,嘴角噙笑地跟安德魯茲并肩齊行,哈哈,硬着頭皮上罷了。加冕儀式不似婚禮,此情此景,想要安德魯茲悄悄打趣自己幾句,讓他挽住自己,甚至能任性地一把抱起自己就往前跑是不可能的。事關王位繼承,新王新後繼位,再恣意妄為,也不能在這種場合發瘋,還是忍忍吧,硬着頭皮,今天很快就會過去,到時候就又可以回床上去,睡大覺,做大夢啦。
(注1*:心髒處有咕咕咚咚的聲音是因為心瓣關閉,并非心肌跳動,且肌肉應該是收縮或者舒張,「心肌跳動」這句話并不準确,這都是諾亞萊爾沒學好生物學導緻的。)
(注2*:缺氧血液是由右心房——右心室——肺部與肺部微絲血管進行物質交換變成富氧血液,再去往左心房——左心室再運送至全身組織,并非從心室到心房,這還是諾亞萊爾沒學好生物學導緻的。)
安德魯茲又望向教堂盡頭那尊巨大、金碧輝煌栩栩如生的神像,那身披戰甲,手持寶劍與天枰,雙目綁上布條,左右各伴有巨狼與似羊巨獸的英武女神,便正正是狼族的主神大人,霍洛維愛德世世代代供奉的神明,關于這位神明的傳說一直有個官方且明确的說法:狼族的先祖為這位正義女神座下神使禦獸,受女神賜福,擁有強健的體格,至高的智慧與漫長的壽命,跟随女神一路征戰,為女神所驅,掃蕩世間罪惡不義,伸張正義,世世代代,百年千年,随着時移勢易,無論當年是何種光景,不過書上被後人歌頌的傳說故事。時至今日,霍洛維愛德這個姓氏已經不再是那傳說中跟随正義女神将公正、正義帶至世間每一個犄角旮旯,将邪惡、不義驅逐回它們應往之處的神明使者,漸漸地,發展成一個龐大族群,一個繁榮的王國。那些傳說,也許,就隻是傳說而已,一些讓族群看來更為高貴的傳說罷了。于此,安德魯茲亦并無何評價,是往自己臉上貼金也好,讓心中有相信之物也好,還是團結一群人也好,信仰,就讓它發揮他的作用吧。
“……”諾亞萊爾還在想着叔叔怎麼此時此刻還不出現,明明彩排時這個時間點叔叔該在神像下靜候二人上前來進行加冕儀式——莫非是臨時被什麼事情給絆住,要自己走上台來,對着衆狼們發表什麼即位宣言之類的來拖時間拖到叔叔出現吧,自己還沒牙尖嘴利伶牙俐齒到能現場編些什麼長篇大論來應付搪塞如此大場面,腦海已經飛速運轉,思忖自己接下來要怎麼發表獲獎,不對,繼位感言,無非就是自己對自己即位王後感到很榮幸,接下來一定會全力以赴地輔佐狼王,為全族狼民謀幸福之類雲雲之類的場面話,當然也可以叫官話,好聽,不失分寸,加些辭藻修飾一下大概就能安然度過,要怎麼說呢,尋思尋思,左想想右想想,啊,想到了,就這麼說好了,“同志們好!今天,本人諾亞萊爾·霍洛維愛德懷着無比激動,莊重的心情,站在這裡,正式履行王後的職責。本人将懷着激情、感情、上進心、奮鬥心、拼搏心做好任内的每一件事……”大緻想了待會兒要怎麼發言才算及格,後面跟上來一個人,神情複雜,好似心事重重,正好是巴雷歐諾斯姗姗來遲。
巴雷歐諾斯褪下平日裡那有些随意的裝束,換上一身正裝,默默地跟在二人後面。背對着巴雷歐諾斯,所以才沒看見巴雷歐諾斯是如何将滿臉愁容強行壓下,皮笑肉不笑地作出一副款款柔和的模樣。
當然,他們也看不見巴雷歐諾斯望着他們二人的方向,那目光之中的哀傷,隻當是謝天謝地,他終于出現,不用在大家面前念那所謂的即為感言的慶幸;隻當是巴雷歐諾斯這小子可終于舍得出現了,要不然就該叫後備人員來主持整場儀式的松一口氣。
等到樂章第一章節奏畢,,二人亦走至主神像下,面對面。巴雷歐諾斯才暫且收好那股憂愁惆怅,深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