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瀛人舌下□□,還不等我們問出什麼,人已經沒命了。”副使抱拳道,“是屬下無能。”
上旬,東瀛使者來朝訪問時,長安城正逢花節。裴晟雖日日赴宴,錦衣華服出入各色筵席,卻總覺得不對。他太清楚這些東瀛人的把戲,每次來訪,表面恭敬有禮,暗地裡總要鬧出些風波。
“樁樁件件的,他們這麼大費周章真的就隻為了寐仙,圖一個長生嗎?”裴晟開口,每個字都在舌尖細細碾過,“再設個套,讓他們鑽一鑽,這次留活口。”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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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走廊裡隻留了一盞照路的素燭。沈出瑩站在那間客房門前,微微偏着頭,目光專注地落在緊閉的房門上。
裡面傳出男|歡|女|愛的溫情音,她似乎聽得津津有味。
“你還有這癖好?”
身後突然響起一道低沉的嗓音,裴晟的影子從身側覆上來。
她偏頭,道:“要一起嗎?”
裴晟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這個回答顯然出乎他的意料,但轉瞬間,他眼底的詫異就化作了興味盎然的光。
“好啊,聽你的。”裴晟低笑一聲,當真俯身湊近門縫。
沈出瑩在裴晟背後輕聲問道:“男人會懷孕嗎?”
裴晟側眸,見她神色認真不似玩笑:“南疆蠱術可令男子腹中生瘤,形如懷孕。”
沈出瑩将剛剛在樓下所見所聞盡數告知裴晟,随即道:“那你說的這個南疆蠱術,中招的男子會如何?”
“這蠱有個别緻的名兒,叫負心繭。專治那些在外花天酒地,卻對家中妻兒不聞不問的薄幸郎。”裴晟背過手,給她講解起來,“起初隻是腹中微脹,如同飲多了酒。”
他慢條斯理地說着,指尖在虛空中畫了個圓弧,“漸漸地,那肚子會一日大過一日,重得連腰都直不起來。夜不能寐,翻來覆去。到最後,連躺着都成了奢望。那肚皮會被撐得薄如蟬翼,最後破掉。”
雖說手段有些殘忍,但聽起來挺大快人心的。
沈出瑩靜靜聽完:“你嗅到妖味了嗎?”
裴晟目光微動,鼻尖輕輕一嗅,搖頭道:“沒有。”
既然不是妖。
“那就不關我的事了。”她幹脆利落地轉身。
掌櫃的坑她隻有一間極貴的二品房,她當然咽不下這口氣。
她使一些把戲。眉心鑽出一縷黑煙,在掌櫃眼前打了個旋兒。那老頭兒頓時臉色煞白,哆哆嗦嗦道:“大師!大師何故跟我生氣,我就是個忘性大的,這才想起來還有一個客房空着。嘿嘿……不收錢。”
裴晟無奈笑道:“沈七,不要跟平民百姓計較。”
沈出瑩頭也不回地擺擺手,徑直走向自己的房間。門扉合上的瞬間,裴晟的目光才緩緩收回。
*
睡了不知多久,沈出瑩在淺眠中蹙了蹙眉。
“沈七。”
門外傳來一聲低喚,嗓音沉緩,帶着幾分倦懶的啞意,是裴晟的聲音。
沈出瑩眼皮撐開,指尖無聲滑向枕下短刀,擁被而起:“大人何事?”
“方才在樓下撞見掌櫃的。”門外的聲音帶着幾分無奈的輕笑,“那老兒抖得篩糠似的,說你把他吓得尿了褲子。”
指尖在短刀上收緊,沈出瑩無聲起身。
腳步輕得像貓,她靠近門邊。燭火從門縫漏進來,在地上投下一線昏黃。沈出瑩微微俯身,從門縫向外望去。
裴晟站在門外,身形被燭光映着,看不清神色。他單手按着腰間佩刀,另一手垂在身側,指節微微曲起。
“所以?”她故意讓語調顯出幾分困倦的含糊。
裴晟這狗官半夜尋她作甚?
試探?
陷阱?
還是純屬玩弄她?
門外,裴晟的聲音低低傳來:“有要事商量。”
他頓了頓,指節在門闆上輕輕一叩,“讓我進去說話。”
沈出瑩倏地拉開房門,卻未完全讓開,半邊身子擋在門框間,短刀仍隐在袖中未露。
夜風從走廊灌入,吹得燭火搖曳,将兩人的影子投在牆上,糾纏成一團模糊的暗色。
裴晟站在門外,衣袍微亂,似是匆忙而來。他眉梢微挑,目光落在她擋門的姿态上,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怎麼,你在防賊?”
沈出瑩不動聲色:“大人深夜造訪,是為何事?”
裴晟忽然傾身,氣息逼近,帶着淡淡的冷香:“我一個人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好,所以來叨擾叨擾你,不過分吧?”
沈出瑩額角一跳,指節在門框上捏得發白。
狗官。
她深吸一口氣,硬生生壓下那股直沖天靈蓋的火氣,扯出一個假笑:“大人若是睡不着,屬下建議您去院子裡打套拳。”
說罷,她克制地關上門。
“沈七......”門外傳來帶着笑意的喚聲。
“狗官。”
這個詞脫口而出的瞬間,沈出瑩自己都愣了一下,她居然對着頂頭上司罵出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