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黑白發交錯着的中年男人一臉同情道:“二位不是本地人吧?”
裴晟靠在沈出瑩肩頭,已然睡着了。他的頭連帶着半邊身子盡心盡力地壓在她身上,沉沉的。
沈出瑩朝中年男人擺擺手,用口型說:“不用了。”
中年男人不死心,給他們介紹起了自己家裡面有幾間空置的屋子,幹淨的床鋪,還有糕點膳食什麼的。
裴晟嫌吵,好看的眉頭稍稍皺起,嘴裡咕哝着說了什麼,手臂突然環住她的腰。
順着裴晟的動作,中年男人瞄到沈出瑩腰間的長劍,頓時膝蓋一軟,讪讪走了。
胡文坐在地上,已然心如死灰,身旁的動靜都聽不進去了。
日漸西沉,天色抹了一把黑墨,黯淡下來。沈出瑩的肩膀被裴晟壓得歪斜,活像棵着了風的病柳。
跟在睡神身邊,沈出瑩就着這樣的姿勢也睡着了。隻是醒來時腰頸酸痛,骨節錯位,一舉一動就咔啦啦響。
胡文忍了好久,見他們終于醒了,湊上來問:“那個……裴公子,我叫胡文。”
裴晟用指節抵着太陽穴,按了按:“裴七,我在家中排行老七。”
沈出瑩沉默地看了裴晟一眼,視線收回去,朝胡文說:“我是我們裴公子的貼身侍衛。”
果然是有錢人。
胡文心下一沉,感覺情緒壓抑到了極點,問道:“你們要在我們村子裡呆多久,你們不會不走了吧?”
裴晟笑意浮上嘴角:“我們來到淮遠村是聖女的旨意。”
胡文一愣:“什麼?”
裴晟:“我們來到淮遠村是聖女的安排,你也看到了,剛剛她不是邀請我們過去了嗎?說明聖女對我們的到來并不意外。”
胡文無從反駁,停頓了一下:“你們跟外面那堆人是一起的嗎?”
沈出瑩:“裴公子家裡是捉妖世家,我們是民間捉妖師,是為了那鎏金鳥而來。”
胡文:“難道村門口那些人不是為了那什麼什麼鳥而來,你們不是一夥兒的?打量着蒙我是麼?”
沈出瑩懶得跟他争辯:“那我們哪裡知道,又不是一路人。”
胡文仔細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合理:“鳥不是在白盈屋裡麼,憑你們的身手,神不知鬼不覺地偷了去,有什麼難的。何必招惹白盈,若是那鳥能不小心丢了,也不會有人起疑的。”
裴晟唇瓣揚起一個欲笑不笑的弧度,薄唇輕啟:“你喜歡白盈,不應當愛屋及烏,愛她所愛,思她所思麼?”
胡文袖中的手緊了緊:“她若也喜歡我,我自當如此,不勞你教我。”
裴晟也不想搭理胡文,用食指抵住沈出瑩眉心,輕輕彈了彈:“侍衛,以後談了姑娘家,可千萬不要學他,一定會傷姑娘家的心。”
他拖長了音調,嗓音裡透着七分認真。
吹過幾陣晃晃悠悠的風,沈出瑩配合似的點了點頭,心道:
這些都是其次了,姑娘家首先看不上的就是裴晟這樣的人,一天天精力不濟,睡魔附體,用腳後跟想也知道這是腎不好。
裴晟不知道沈出瑩在想什麼,手還搭在她的腰邊,他一蓄力,将她連人帶身提起來:“那些人行動了。”
聲音很小,沈出瑩懵了一下:“去哪了?”
裴晟:“聖女。”
沈出瑩眼神回掃了一下屋内,意思是白盈和蘇以怎麼辦。
裴晟:“我總覺得,聖女和我畫中的女子有些相似,可能在宮中見過她。我們速去速回,看看那些真正的外鄉人要做什麼,村裡人暫時不會有事。”
*
胡文還想跟裴晟解釋自己對白盈的心意,以及對那鎏金鳥的态度,剛想好措辭,一擡頭,發現裴晟和那貼身侍衛都不見了。
身後,一陣陰森森的寒氣吹來,他不禁打了個寒噤。
下午跟沈出瑩的對話還令人印象深刻,腦海中一個聲音在問他:“聖女願意為你們而死嗎,為你們而犧牲嗎?”
出于某種心理,也是出于對信仰的認可,他堅定道:“會。”
那聲音似乎輕飄飄地笑了一聲,冷冷的,刺人骨頭,又朝他問道:“那你們呢?你們也願意毫無顧忌,毫無保留地為聖女而死嗎?”
胡文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