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提出這個問題的瞬間,駱覺溪腦子裡閃過很多個念頭。
他是怎麼知道的?
是在詐她?還是,她露出了什麼馬腳?
她仔細回憶了一下。
那張舉報的紙條上沒有署名,上面的内容也是她特意用左手寫的。那字都扭曲成蛇形走位了,他應該不可能認出那是她的筆迹。
駱覺溪稍一琢磨,擡手挽了挽發,與他裝傻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你聽得懂。”林虛舟面朝着她退行了幾步,斜斜倚在籃球架下,從口袋裡掏出張折起的紙。
是她放到夏東來辦公桌上的那張紙條。
這紙條怎麼在他手上?
駱覺溪頓時有些緊張,一雙眼緊鎖在他手中慢慢展開的紙條上,擔心他會發現端倪。
“你幫我寫了很多回作業。”他似說了個題外話,盯着手中展開的紙條,不疾不徐道:“或許,你有沒有意識到,你有個習慣。”
習慣?什麼習慣?駱覺溪實在是想不起來自己有什麼習慣遺落在那張紙條上了。她攥緊了衣角,佯裝鎮定看着他,等着他繼續往下說。
林虛舟掀起眼皮,緊盯着她的眼睛。他似在探究,半晌不語。
在她被盯得頭皮發麻幾乎想轉頭就跑的時候,他手腕一擡,做了個敲下一點的手勢:“你在句末,習慣用筆敲下一個點。”
駱覺溪清晰感覺到自己的後背浮起了一層薄汗。她迫使自己冷靜下來,與他辯駁:“很多人都有這樣的寫字習慣,你怎麼就認定是我?”
“不用你認。”林虛舟揉皺了掌心裡的那張紙,丢到了她腳邊:“你的眼睛,已經告訴我答案了。”
他彎腰把掉地的籃球撈起,回手一抛,把球丢到了收納筐裡。
途經她身側,林虛舟步子一頓:“要是讓今天被搜走違禁品的同學知道是誰舉報了他們?”
他傾身附耳,與她低語:“你猜,他們會是什麼反應?”
像是在威脅她。
駱覺溪沒敢看他,警覺退步,與他拉開了距離。
她想再說點什麼為自己開脫,可總覺得無論她說什麼都騙不過他的眼睛。幾番斟酌,她隻吐出蒼白一句:“我說了,不是我。”
他沒接話,徑直越過她,走出了體育館。
身後的腳步聲遠去,一步一步,終于聽不到聲了。駱覺溪摸了摸自己因驚慌而突突亂跳的心髒,視線轉向了腳邊的紙條。
她蹲地将地上的紙團撿起,展開。
正反兩面一個字都沒有,是張空白紙。
他在詐她。
*
從體育館出來,林虛舟表現的與平常無異。之後的幾天,他就像是無事發生過,再沒提過那張紙條。如常讓她跑腿、寫作業,變着花樣的折騰她。
沒有新招。
他不像是不記仇的性子。駱覺溪總覺得他是在憋着壞,每每迫于他的壓力與他有交集,她都是提心吊膽。
她清楚林虛舟詐了她,也認定,他知道給班主任送匿名舉報紙條的就是她。
隻是他在清楚了她的小動作之後,會以什麼樣的方式回擊她,這一點她實在難以琢磨明白。
相安無事反倒讓她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倍感煎熬。
再起沖突,距離紙條事件發生隔了約個把禮拜。
午後課間,楊譽深把她叫了過去,打着林虛舟的幌子,讓她幫忙跑腿去小賣部買筆芯。
一旁的林虛舟托腮轉筆,眼皮都沒擡一下。
駱覺溪看了他一眼,接過楊譽深遞來的零錢,一言不發地去了小賣部。筆芯買回來,她把筆芯和找回的零錢一并遞予了楊譽深。
楊譽深攤手接過,在她轉身之際冷不丁伸腿,故意絆她。
駱覺溪沒留神腳下,被絆得一個踉跄,身體失衡撞歪了課桌,哐當一聲重重摔在了地上。
手肘、膝蓋、腰間一陣刺痛,她蜷在地上倒抽了口氣,生理性淚水因疼痛差點湧出眼眶。
楊譽深和黃立坤愉快擊了個掌,瞬間爆發出一陣得意的笑聲。
姜頌詩一行人很快也圍了過來,嘴上似在關心,但細聽下她們無非是在幸災樂禍看熱鬧。
一片雜聲裡,駱覺溪隻覺耳邊嗡嗡作響。
她猜到了點什麼,咬緊牙關擡起頭,隔着模糊淚眼看向了林虛舟。
*
她狼狽跌坐在地上,仰起頭,看着他。
淩亂的發絲半遮住了她的眉眼,眼角發紅,一雙眼中蓄滿了淚水。她似是氣極,又好似在憋着股勁兒,攥緊的拳在發抖,含在眼中的淚水愣是一滴都沒淌下來。
委屈、氣憤、羞惱,她把這些情緒全都嚼爛了,硬生生咽了下去。
她看起來像是要碎了。
林虛舟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費力站起,看着她從他面前一瘸一拐地走開。
他的胸腔裡突然間有一股火在來回沖撞,那股火灼的他眼睛疼。他起身移步,一胳膊勒住了楊譽深的脖子,把人直接拖出了教室。
動靜太大,把後排的幾張桌椅都撞翻了。
黃立坤意識到情況不對,戛然止了笑聲。他警告着指了指想跟行過去的幾個同學,待他們止步,他才快步追了出去。
楊譽深被林虛舟拖到了教室外頭。
行至無人處,林虛舟直接把他撂倒在地,揮起一拳,照着他的臉就要砸下去。
“舟哥!”黃立坤及時抓住了他的臂彎,隔在兩人中間,拼命阻攔:“舟哥,你怎麼了這是?你冷靜一點,大家都是兄弟。有什麼話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