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姝禾的動作頓了一下：“聽起來有點黑暗料理。”

“但很治愈。”顧祁甯笑道，“下次你壓力大時，可以試試。”

“我沒有‘壓力大’這種情緒。”林姝禾平靜地說，“隻有需要解決的問題。”

顧祁甯注視着她完美的側臉，突然很想看看這個女孩崩潰的樣子。

不是因為她心懷惡意，也不是什麼惡趣味，而是因為她想知道，在那層冰封的外表下，是否也藏着一個會哭泣的普通女孩。

顯然她猜錯了，林姝禾她不是。

暑假前夕，顧祁甯在實驗室熬夜趕數據。淩晨十二點，她推開生命科學樓一樓的大門，驚訝地發現林姝禾站在路燈下，手裡拿着兩杯飲料。

“路過來拿落下的書。”林姝禾遞過一杯，“裡面是牛奶。”

顧祁甯接過杯子，指尖碰到林姝禾冰涼的手：“經濟學樓在另一邊。”

“記錯了。”林姝禾面不改色，“要送你回宿舍嗎？我的車停在離十七棟最近的停車場。”

夜風裹挾着夏夜特有的溫熱，拂過顧祁甯微微發燙的臉頰。她雙手捧着那杯牛奶，指尖還殘留着林姝禾手背冰涼的觸感。

“所以...”顧祁甯鼓起勇氣，聲音輕得幾乎被蟬鳴蓋過，“我們現在算不算是朋友了？”

林姝禾的腳步頓了一下。略微有些昏暗的路燈，讓顧祁甯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如果你定義‘朋友’為定期進行知識交流的熟人，那麼是的。”她的聲音依然平靜，可能還帶着一些客氣的語氣。

但顧祁甯的嘴角還是不自覺地上揚。這大概是林姝禾式的肯定了。

“作為朋友，也謝謝你這學期的‘學術指導’。”顧祁甯輕聲說，“雖然你總是批評我的實驗設計...”

“因為确實有改進空間。不過...你的研究方向很有價值。”

這句近乎誇獎的話讓顧祁甯心頭一熱。路燈下，林姝禾的輪廓柔和了許多，眼神也不再那麼銳利。

“那作為朋友，”顧祁甯調皮地眨眨眼，“下次可以直接說‘我想找你聊聊’。”

林姝禾微微蹙眉：“這種表達方式不夠高效。”

“但很‘朋友’。”顧祁甯堅持道。

她們沿着林蔭道慢慢走着，影子在地上時而交疊時而分開。

夜風送來陣陣花香，顧祁甯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人，發現林姝禾的嘴角比平時放松了些許。

“暑假你有什麼安排？”顧祁甯問。

“滬城分公司工作。”林姝禾說，“我爸安排的。”

“聽起來很辛苦。”

“隻是基礎崗位。”林姝禾的語氣平靜，但顧祁甯敏銳地注意到她握杯子的手指微微收緊，“從基層做起。”

顧祁甯突然想起什麼：“等等，今天周三，我們的‘學術午餐’...”

“會中斷兩個月。”林姝禾接上她的話，“不過你可以發微信讨論你的研究進展。”

“你會回嗎？”顧祁甯忍不住問。

林姝禾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她。月光下，她的眼神深邃，“我回複每一條有價值的信息。”

這個回答很“林姝禾”，既沒有承諾什麼，又給了足夠的期待。

顧祁甯發現自己已經開始習慣這種交流方式，在精确的措辭中尋找隐藏的溫度。

宿舍樓下，她們不約而同地放慢腳步。顧祁甯突然有些不舍，這三個月的“偶遇”和“巧合”已經成為她生活中最期待的部分。

“那...暑假愉快？”顧祁甯轉過身，努力讓語氣顯得輕松。

林姝禾點點頭，突然從包裡拿出一個精緻的金屬書簽：“給你的。聽說你經常同時讀好幾本書。”

顧祁甯接過書簽，上面雕刻着細密的花紋，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澤。

這不是普通的禮物，它太貼合她的習慣了，因為她确實總在三四本書之間來回切換。

“謝謝。”顧祁甯輕聲說，“我會想你的...我是說，會想念我們的學術讨論。”

林姝禾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後微微颔首：“再見，顧祁甯。”

看着那個背影消失在夜色中，顧祁甯握緊了手中的書簽。

這不是夢，那個高嶺之花般的林姝禾，真的承認她們是朋友了。

回到宿舍，顧祁甯小心地把書簽放在床頭。她拿起手機，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發出一條消息：「安全到家了嗎？」

消息顯示已讀，但整整五分鐘沒有回複。就在顧祁甯準備放下手機時，一條新消息彈出：

「已到家」

「早點休息」

顧祁甯抱着手機在床上打了個滾。這大概是林姝禾式的關心了，藏在實用信息下的，淡淡的、不易察覺的溫情。

她回複：「你給我的書簽我會好好珍藏的。對了，作為朋友，我能偶爾發些非學術内容嗎？比如蘇城的雨季照片？」

這次回複來得很快：「如果内容有價值」

顧祁甯笑着關上燈。窗外，一輪明月高懸。她知道，這個夏天，即使相隔兩地，她們之間那條細若遊絲的聯系也不會斷。

而這，對林姝禾來說，已經是難得的讓步。

這條漸近線，她走了三年，似乎終于快要觸碰到那個看似遙不可及的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