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紅色的西裝被丢棄在房外,水嘩啦啦流動着,一隻手伸了出來,關掉水龍頭,丁律升不敢和鏡子裡的自己對視,隻是低頭将襯衫的扣子系好,一點點抹掉嘴邊的污漬,捧起水來洗臉。
待會她醒過來,他該怎麼辦?希梵怎麼辦?丁律升的心從未有如此焦灼,剛才醒過來的一刻,他真希望這一切都是夢,是他和那個女人互相算計纏鬥的時候做的一個噩夢,隻要天亮,這個夢就會過去,他一樣還會看見希梵在他身邊微笑着夢呓。
但周圍的一切都提醒着他,這是現實,是赤裸裸的現實。想到這裡,丁律升心煩意亂,隻得又打開水龍頭,不停地搓洗着手,臉上的水珠沿着下巴滴答滴答落下,他捂着臉看着剛才又解開的襯衫扣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砰砰兩聲砸門,随之而來的一股氣流帶着巨大的情緒壓迫過來。
“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在做什麼?”聶予徽的聲音恨不得将鏡子裡的人震碎,她一把掐住丁律升的喉嚨,力道大得他幾乎要斷氣。
聶予徽不知道自己應該用些什麼樣的情緒去應對面前這個人,隻得用力将他的頭轉過去,兩個人一起照着鏡子,聶予徽看着自己欲哭無淚的苦相,又看見隔壁那個人側臉上那個淺淺的酒窩,她心中更是亂成一團,悔恨,自責,憤怒,都在這一刻噴湧而出。
丁律升手裡拿着他那件酒紅色西裝,聶予徽聞到上面的血腥味,心裡更是瘋狂,她有種想要一刀捅死這個人的沖動,但理智不斷地告訴她,要冷靜。
空氣凝固了幾秒,他們透過鏡子看着對方,一個眼眶紅紅,一個笑意溢于言表,倏忽間,聶予徽覺得有些累,她深深呼吸,放開了丁律升。
“希望我們下次再見也能合作愉快。”丁律升将那件衣服搭在肩上,轉過身來,一隻手扶起她的後腦勺企圖安撫她的情緒,聶予徽瞬間如觸電般閃開,拿起一瓶護膚霜打了下去。
“你走開!”
血液在玻璃碎中噴濺而出,她按着跌坐在地上的丁律升,他的酒窩還是裝着那種淺淺的笑意,但眼神逐漸開始空洞。慢慢地,他轉過身去,走出了衛生間。
“喂,你怎麼會在這裡?”外面傳來喬司婕的疑惑聲,“你對予徽做了什麼?喂,你說!”
聶予徽走出去拉開攔住丁律升的喬司婕搖搖頭,示意她讓丁律升走,喬司婕甩開聶予徽,大步往前狠狠推了他一把罵道:
“你滾!真是的,昨天的衛生全都白搞了!”
聽着外面電梯響起,聶予徽才反應過來,心中也逐漸變得平靜,她走回洗手間想重新洗個臉的時候,在首飾架上發現了一個陌生的東西,它在發光。
——那是一枚鑲着白玉的領帶夾。
流水聲強行把聶予徽的激動情緒壓制了下去,她将衛生間裡的污漬和外面散亂的衣服都默默清理收拾好,像清理犯罪現場一樣,仔細,認真。
“走吧,再不走遲到了。”
今天是她珠寶店開業的第一天,她可不想因為這些事情害得自己停掉前進的步伐。
車載藍牙播放着古典樂,她沒來得及欣賞,就看見一個帶着帽子的中年人出現在視線裡,這應該就是她準備要接的客人了。
“你好,是敖先生嗎?我姓聶,是來接你的。”
車子慢慢開出機場,聶予徽看着後視鏡裡那個正在滿頭大汗卻還得幫敖先生計劃日程表的秘書,問道:
“敖先生看過我給你發的那份文件了嗎?”
“我想問,你說的那隻耳環用深色來做點綴,會不會顯得太突兀呢?”
“這樣嗎?那我們回去再看看有沒有更好的裝飾或者别的設計元素吧,你萬大事都盡管說,不用擔心麻煩我。”
當然不用麻煩,誰讓她一定要專心做好這第一單生意呢!這可是徽言的第一單生意,她可不能把它攪黃了。更何況,這個敖先生可是成翊文口中的大金主,說是事情多,但他的事情在爽快和鈔能力面前簡直是螳臂當車了。
聶予徽在心裡默默抱怨了幾句,正準備轉方向盤時,旁邊突然沖出來一架摩托車,朝着他們飛過來。
“小心!”
車子劇烈一晃,往旁邊的人行道上撞去,聶予徽靠着後座,心有餘悸,她沒理外面罵罵咧咧的人,而是直接開始檢查車子,還好,沒怎麼撞壞,保險公司應該能賠。
“敖先生,你稍等一下,我立刻就回來。”
沒多久,網約車和保險公司的拖車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