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天,宋建國的脾氣比外頭的太陽還要來得火辣。
他光着膀子,手中端着一碗冒尖的涼泡飯,嘴裡陰陽怪氣念叨着從廚房走了出來。
宋織織斜眼睨了他一眼,懶得搭理這個親爹,自顧自舀着面前的綠豆湯喝。
可有些人呐,就是這樣,你越不搭理他,他就越來勁。
宋建國見女兒不吭聲,得意的以為自己說得有道理,讓人沒處辯駁,更是擡高了幾分嗓音,“你啊,屁本事沒有,想法倒挺美!”說着,隻見他用食指在自己光秃秃的腦瓜上輕輕一刮,接着習慣性地揚手一甩……
那些原本挂在鹵蛋上密密麻麻的汗珠瞬時聚在地闆上,形成了一個小水坑。
哕!
坐在桌邊正喝綠豆湯的宋織織見了這一幕,眉頭皺得都能夾死蒼蠅,心裡瞬時膈應得不行,隻覺得有股子可怕的汗味張牙舞爪的向她襲去。
她挪了挪屁股,連帶着把在桌底下晃悠的兩條腿也盤了起來,捧着綠豆湯,整個人尋求庇護似得往牆上靠,似乎覺得自己都縮成那麼一小團了,那股子臭汗應該也飄不到那麼遠了吧。
這麼自我安慰着,宋織織一顆擰巴的心,瞬時就舒坦了許多。
矯情又事兒,形容的就是宋織織本人了。
但她的好大爹宋建國同志則恰恰相反,豪邁得不行。
明明餐桌就在邊上,他卻偏偏愛站着。
一隻脫皮的大腳丫子踩在座面上,手裡捧着的飯碗淺擱在波棱蓋兒上,下半身穿着條皺了吧唧的沙灘褲,褲頭繩一裡一外,各自安好。
大熱的天,或許是叨叨累了,宋建國舉起碗,手腕帶動着碗沿那麼利落的一轉,伴随呼噜呼噜的聲,一大口涼泡飯把他整個人都嗦得舒坦了,長長籲了一口氣,又開始嘚啵嘚起來。
“你看看你,吃個早飯都是一副懶樣,怎麼,腰間盤突出了還非得靠着牆坐?”
“老話說得好,三歲看到老。人家張果,從小就知道玩好玩具要把東西收好,放回原位。所以人家現在成功了,一個月工資抵得上你大半年的。再看看你,從小就是個半吊子,做事情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沒個定性……”
宋建國的話就像是塊裹腳布,又長又臭,翻來覆去能講的也就是那麼些破爛事。
宋織織也不打斷他,由着他盡情發揮,一聲都沒吭,過肩的卷發披散着,正好将她左臉遮得個嚴實。
所以宋建國沒瞧見,他每說一句都能得到女兒一個翻出花來的白眼。
左耳進右耳出地聽着老頭子的叨叨,宋織織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裡感慨着。
都說女兒是父親的小棉襖。
父親是守護女兒的騎士。
但這麼和諧有愛的關系,在她家,呵,那必然是不存在的。
他們家——
宋建國同志呢,就好比是一鍋燒熱的滾油;而她宋織織呢,則是一盆水。
别管是涼水還是熱水,反正這水和油一遇,那噼裡啪啦的,油花四濺,燙得人哎喲哎喲直叫喚。
宋建國這會喋喋不休的原因就是因為宋織織三分鐘前的一句話。
三分鐘前——
望着窗外毒辣辣的日頭,宋織織垮着臉自言自語道:“哎,這麼熱的天還要上班,我的命真是太苦啦!!!”
宋織織是一個十分懼怕太陽的人。
小時候,家裡老人總喜歡拉着孩子坐窗邊曬太陽,說是又暖和又可以補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