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随着門口出現的一道高大身影,授業堂内忽而變得騷動起來。
衛阿甯還未看清門口那道逆着光的黑影,人群便一擁而上,将來人團團圍住。
“先生,此處鍛器我尚有一處還未明了,可否請你把握一下方向呢?”
“唐先生,上次您說的那具法器我已制好,您何時方便幫忙看看?”
“唐箐先生,還有我的我的……”
她不由得有些咂舌。
這位來自唐門的偃師在合歡宗還真是前所未有地受歡迎。
不是說合歡宗的人都不喜歡外人的麼……
想起前幾日去弟子中探查有無不尋常地方時,那些人一臉躲避的表情,衛阿甯不由得嘀咕了幾句,“真雙标。”
隻是……
望了一下桌上的書冊,又瞧了眼台上的唐箐,衛阿甯茫然地眨了眨眼,“我們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收回思緒,衛阿甯仔仔細細端詳了眼台上的人與桌面的書。
她确定自己昨晚睡前看的課表沒錯,今日并沒有《鍛器應用基礎》這門課。
“我們本就不是真的要來聽課。”
謝溯雪眼眸微眯,懶懶往後一靠,手指繞着銀镯轉圈:“隻有你特别認真。”
“我這是勤學不殆。”
衛阿甯老老實實掏出筆記本,提筆在句子上勾勒出重點,“比不得某位遊手好閑的小謝師兄。”
畢竟,多學點東西總沒錯。
台上的唐箐解釋完法器制作過程,随後在滿桌材料中挑出幾塊差不多大小的黑色晶體來。
這幾塊黑色晶體一出,台下的弟子頓時一陣躁動。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這些都是玄晶吧?!”
“天呐,居然真的是極北之地出産的高品質玄晶嗎?唐箐先生真是大手筆!”
能讓見慣各種珍奇異寶不驚的合歡宗弟子都發出贊歎的東西,可不多見。
一時好奇這幾塊名為玄晶的黑色晶體,衛阿甯翻開書冊,對照着晶體模樣去書中找答案。
隻是翻來翻去都找不到準确頁數,她記得方才明明看過的。
謝溯雪單手支着腦袋,指尖懸在某一頁,打住她繼續往下翻的動作,“《鍛器通識》第三卷第六章,在一百一十八頁。”
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衛阿甯抿唇不語。
她就知道。
這人看着好像對什麼都不在意,其實肯定早就偷偷預習過。
卷誰呢你!
身處高位的唐箐面上始終帶着溫和笑意,他擡手止住下面的躁動,又拿出了一個半成品的法器來。
“方才講解了固靈法器的鍛造過程,現在該我來提出問題了。”
“請諸位弟子觀察這兩塊玄晶的區别,哪一塊用作固靈法器添加的融合材料會更好些呢?”
“大家可随意離座,走近些觀察。”
弟子們三五成群,各自圍着玄晶竊竊私語,各自讨論着答案。
“睡什麼睡,起來學習。”
見不得謝溯雪這麼輕松,衛阿甯一把拉起欲睡未睡的少年,順勢湊過去觀察了一下。
左邊的那塊玄晶質地清透,色澤純粹,似流動的水被一層薄冰包裹環繞。
而左邊的那塊顔色則是更為混沌些,看上去更接近琥珀松膠之類的質地。
說實話,她實在看不出除了顔色質地外,這兩塊玄晶有别的不同的地方。
好奇心上來,衛阿甯戳了戳他的袖子,開口問道:“怎麼樣,你看得出來不?”
“巧了。”
在少女滿懷期待的目光下,謝溯雪眼眸彎似月牙,莞爾道:“看不出。”
她一臉懷疑地盯着他,“你别是裝的吧?”
聞言,謝溯雪瞧着她,圓溜溜的眼中滿是笑意:“哪有,我從不騙人。”
衛阿甯一時無言。
怎麼感覺這句話在哪裡聽過……
見觀摩的時間差不多了,唐箐揚聲問道:“如何?大家可有感受到差别?”
衆人你瞧我我看你,面上一片茫然。
視線在大夥身上轉了一圈,眸光觸及到某個熟悉身影時,唐箐面上笑容加深了不少,“嗯?溯雪今日也在啊,倒是件稀奇事,不若就你來說說有什麼區别吧。”
還沒等衛阿甯捋清這兩個人又是怎麼認識的時候,身旁的少年早已起身,見禮問好:“唐箐先生。”
态度禮貌恭敬,再配合那張白淨乖巧的臉,俨然就是一副三好學生的模樣,怎麼看都挑不出錯處。
這家夥……
衛阿甯大受震撼。
看不出個鬼!
還真是遇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謝溯雪撩眼觑了一下桌上的兩塊玄晶,思索片刻後出聲道:“并非二者選一,而是兩者皆用,至于理由嘛……”
他眉梢微挑,往身側一靠,似笑非笑瞧了眼身旁的衛阿甯,“就讓我的阿甯師妹說吧。”
?
你這人?!
拳頭硬了。
衛阿甯不可置信般與之對視,眼中滿是震驚。
少年話音剛落,十幾雙眼睛便齊齊落在她身上,瞧得她似熱鍋上的螞蟻。
謝溯雪正欲轉身時,手臂卻不設防般被少女摟住,藏在衣袖中的那隻手用極具存在感的力道掐住了他。
衛阿甯瞪圓了一雙眼睛,正死死盯着他,默默做着嘴型。
——不給點提示你就死定了!
謝溯雪所有所思地垂眸,視線落在她衣襟的那朵拒霜花上。
——自己去想。
外人看不透他們之間的暗流湧動。
隻覺得兩人的距離雖是靠得挺近,但氣氛卻是怪怪的。
二人大眼瞪小眼的,最終還是白裙紅衣的少女更勝一籌。
掌心被人一筆一筆,輕柔劃過。
衛阿甯快速頭腦風暴,硬着頭皮接過話:“玄晶有兩個特征,色澤混沌則質地重,顔色水亮則質地輕。”
“固靈法器鍛造需以色澤混沌的玄晶打底,起凝聚吸收鐵水雜質作用。”
“待最後淬火成形時,輔以色澤清透如水的那塊玄晶,将外部輸入的靈力包裹凝練。”
少女聲線清淩淩的,似風鈴搖晃時發出的悅耳鈴音。
咬字清楚,解說過程流暢完整。
即便是初初接觸鍛器的人亦能聽懂,更遑論在場的都是有基礎的未來偃師接班人。
衆人恍然大悟,皆是眸光灼灼,兩眼放光。
回憶起書上的鍛造過程,衛阿甯一時嘴角微抽。
這位前輩還真是壞心眼,喜歡在問題上給人挖坑。
《鍛器通識》上描述固靈法器鍛造過程中需分兩次加入玄晶,但唐箐問的卻是加入哪塊更好,以緻于大夥下意識忽略了那分批加入的玄晶特征,思維被局限在二選一當中。
所以方才謝溯雪跟她說看不出哪塊更好,其實說得也沒錯。
因為兩塊都是必需品,确實分不出哪塊更好……
衛阿甯一時無語。
前輩們的世界都好險惡的說……
唐箐聽之一笑,不置可否,“不錯,說得很對。”
指腹在晶體表面劃過,唐箐旋即兩指捏起桌上的兩塊玄晶,含笑看了他們二人幾眼:“這兩塊玄晶,就當做是你們解答出問題關鍵之處的獎勵了。”
玄晶在靈氣的承托下,穩穩當當地落在兩人懷中,惹得大夥眼都看直了。
“多謝唐箐先生。”
衛阿甯眼眉彎成月牙,禮貌道謝後便收下了。
别人給她她就收,沒那些個客氣的想法。
靈佩在腰間亮了一瞬,随即熄滅。
衛阿甯眼眸一亮,急忙将玄晶抛給身旁的少年。
懷中玄晶似乎還遺留些許溫涼觸感,謝溯雪有一瞬茫然,下意識撚了撚。
靈佩裡頭傳來女郎熟悉的溫柔聲線。
“我與裴不嶼已查出些許眉目,合歡宗那邊可有什麼情況?”
思考片刻,衛阿甯搖頭道:“宗内未曾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與此同時,一方密林中。
薛青憐一劍逼退朝自己撲來的魔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