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思考過後做的決定,我已經問過艾絲妲小姐了,她同意了。”
灰發的少女沒有立刻回答,隻是沉默地看着它,目光比平時要沉靜許多,甚至帶着一絲審視。
窗外的星光透過舷窗灑進來,在她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丹恒仍舊站在門口,沒有走進來,似乎是把空間留給了他們兩個獨處。
——她隻是被自己現在擁有的這個可愛身體蠱惑了,新得到了名字的人偶這樣想。
現在的它弱小、無害,甚至稱得上惹人憐愛。
可一旦恢複原本的人偶形态,失去這副讨喜的外表,它不過是個被神明遺棄的失敗品,一個沒有價值的累贅。
它想起那些在借景之館漫長的歲月,垂下頭,避開她的視線。
“艾絲妲小姐說,空間站很忙,時常缺少人手,我能留下來的話,可以安排我能夠做的工作,阮·梅女士也說,我留在這裡,可能會比離開更安全,對後續的身體恢複也有好處……”
“所以,你在害怕什麼呢?”
開拓者忽然打斷了它的話,直截了當地問道。
貓貓糕猛地擡頭,正對上她金色的眼睛——那裡面沒有往日的嬉鬧,反而透着一股冷意,像是冰層下暗湧的河流。
——她生氣了?
這個認知反倒讓它松了一口氣。
憤怒總比憐憫要好。
至少憤怒是真實的,而憐憫……
憐憫總是伴随着施舍與距離。
“對不起,但我想……等我變回人形的時候,沒有這樣讨喜的外貌,也沒有強大的力量,或許會給你們添上許多麻煩。”
貓貓糕輕聲說道,“聽艾絲妲小姐介紹過你們列車上的每一個人,我并不認為我屬于其中。”
它的爪子無意識地撥弄着挂在身上的金羽飾品,那枚小小的挂件在星空的照映下泛着冰冷的光。
“我沒有和你介紹過我自己。”
它繼續說道,“雖然沒搞清楚我到底為什麼會流落到這裡,但我猜測,或許是再一次被遺棄了吧。一直以來,我都沒能派上任何用處,隻是儲存在一個叫借景之館的地方……”
話音未落,房間裡突然響起兩聲輕微的提示音——開拓者和丹恒的手機同時亮了起來。
站在門口的黑發少年低頭看了一眼,随即默不作聲地離開了房間,甚至輕輕帶上了門。
機械門扣合的‘咔哒’聲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刺耳。
貓貓糕的尾巴抖了抖,在它簡單的認知裡,名叫丹恒的少年話不多,但他很多時候卻是拿主意的那個。
此刻他的離開無疑是一種無聲的表态——果然,關于它上車這件事,隻是面前這個家夥的一廂情願。
它突然感到一陣委屈,喉嚨像是被什麼哽住了,讓人偶想起很久以前,自己曾在借景之館流下的那滴淚。
于是小貓拿尾巴尖悄悄碰了碰挂在身上的金羽,然後接着說了下去。
“對不起,可我不想在加入你們之後,再被發現毫無價值,從而被再次抛棄。”
它說完這句話,房間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開拓者依然保持着那個姿勢,空調的運轉聲、遠處星艦起降的轟鳴在此刻變得異常清晰,不過就算這樣,也沒有心跳的聲音。
開拓者一直默默盯着它不說話,這會兒忽然笑了起來。
“好吧,阿帽,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貓貓糕以為她終于想通了,雖然心裡難過,但還是伸出爪子,輕輕碰了碰她的手背。
“感覺這個世界很危險,你保重。”
灰發少女低頭看着它的小爪子,忽然伸手捏了捏它的肉墊,又惡作劇似的撥弄了一下它的小帽子。
然後,她收回手,捂住了臉——她的肩膀在微微發抖。
貓貓糕愣住了。
從它醒過來看見她的第一天起,這家夥就像個永不疲倦的熊一樣,永遠精力充沛,永遠嬉皮笑臉。
可現在,她……是在哭嗎?
它慌了神,顧不得剛才的決絕,連忙往前蹦跶了兩步,想要再安慰她幾句。
如果現在……如果現在自己還是人形就好了,看起來她很喜歡擁抱。
然而下一秒——
“你說完了吧,該我了——”
開拓者擡手抹了把眼角,那裡還挂着剛才憋笑憋出來的淚花——她實在是被可愛到了。
想想阿帽的初見,再想想現在它這個樣子。
她隻能努力闆起臉,讓自己看起來嚴肅一點,但嘴角還是忍不住抽動。
“你知道你現在欠了我多少錢嗎?”
貓貓糕下意識地道歉。
“對不起……嗯?”
它的話還沒說完,灰發少女突然打了個響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