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覺到自己懷裡的生命在流逝,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已經什麼都沒有。
許花,燃燒的爐火,和他熟悉的家一同消失不見。
在一望無際的黑色的天空下,曲澄低頭,看見地面上明亮着的,同樣一望無際的花海。
風在花海中翻轉騰挪跳躍,花在風中無數次凋零,待放,最終又盛開。
裹挾着大堆花瓣,幾乎完全遮蔽住視線的風迎面朝曲澄的方向吹過來,他下意識眯着眼睛用胳膊擋在自己的眼前。
在那一陣帶着花香纏綿缱绻的風吹過之後,一切歸于平靜。
曲澄站在光圈的正中央,看着遠處黑暗中的沈瀾山抱着很大一束花慢慢走過來。
花的每一次凋零都有意義。
人也亦然。
小黑蹲在曲澄的懷裡,朝他小腹踹了一腳,曲澄就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正在車上颠簸。
他第一眼看見傅融景,發現他安然無恙後終于松了一口氣。
他伸手抹了下自己的眼角。那裡沒有眼淚,證明剛剛的一切确确實實是個夢。
但是沒關系。
他哥愛他。
傅融景因為暈車,眼睛死死盯着窗外看,臉色慘白,一言不發。
曲澄見傅融景面色不對勁,伸出手去摸他額頭看他發沒發燒:“你面色看着好差,沒事吧?你哥救出來了沒有?”
曲澄自己還沒休息好,就已經開始擔心别人。
沈瀾山聽見曲澄的聲音從思緒中抽回,透過鏡子反射看了眼後座的曲澄,發現他沒事,收回了目光。
傅融景勉強扯出一個笑容來回答曲澄的問題:“我沒事,我哥他……算了,你自己都暈了那麼久,怎麼一醒過來就關心别人?”
曲澄覺得自己完全沒事,暈倒隻是因為沈瀾山又下手掐他而已。
他的臉被沈瀾山打了一巴掌,還是疼。
但是如果沒有那一巴掌,他估計早就在火海裡被燒成幹屍了。
車子往外開,路上曲澄看見一排整齊劃一身上穿着統一服裝,肩插藍羽的人從搖籃所在的位置走出。
一群人剛剛好擦肩而過。
曲澄的視線一直緊緊追随他們,直到一群人走近了,他才閃躲地避開目光。
沈瀾山随後向曲澄他們解釋:“這是搖籃的藍羽軍。”
車子最後停在傅融景的家門口,傅融景攙扶着母親把她送上樓,母親從坐上車後就一直不說話。
她知道傅予傾的死早就是定局,但是真正到達那一刻,她還是受不了。
她的眼眶紅紅的,傅融景知道她想要哭。
可她最後也隻是拍拍傅融景的肩膀告訴他:“你哥這麼多年一直在找你,他其實很想你,隻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說而已……阿景,你能原諒他嗎?”
傅融景很輕很輕地點了下頭。
他陪着她一起走上台階,在自己家門前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木娃蹲在他家門口,在聽見樓下有動靜的時候站起身,剛剛好與傅融景對視。
傅融景覺得他變瘦了變憔悴了,但是無論木娃變成什麼樣子,傅融景都能第一時間認出他來。
他有很多話想說,很多東西想要問,他找了木娃很久,但在真正面對他真正要說出口的時候才發現啞口無言。
他快速走上前去,迅速地抱了木娃一下,接着讓木娃照顧好他的母親,最後轉身下樓。
短短三個動作,短短一句話,木娃能明顯察覺到傅融景不再是從前在G區那個總要他陪的孩子了。
主城人緊繃着神經,為捍衛自己最後的特權做準備。
其他區的人也是同樣,為這來之不易能夠獲得平等的機會作戰。
為了自由,他們甘願付出生命。
許言回到搖籃僅用了一天的時間,他見到林靈的時候,她正坐在辦公桌前,從各個區送來的報告零零落落全部撒在地上。
林靈的發絲松散,遮住了她的大半張臉,一隻手托腮,另一隻手用力抓着筆杆,沒有擡頭看許言一眼。
她不說話許言也不先開口,彎下腰随便撿起地上的一張紙,攤開來看上面的内容。
紙上截下了傅予傾和陳折出現在大屏幕上的照片,以及下面還附上一系列對搖籃的負面報.道。
他剛剛将上面的字看完,林靈問他:“你這段時間去哪裡了?”
紙上的内容,許言比林靈更清楚細節,但他這個時候還要裝傻:“我在主城找沈瀾山的下落。上面寫說的是真的?瘟疫真的是你做的?”
林靈聞言終于擡頭看了許言一眼:“你究竟是在找沈瀾山還是在找陳折?無論怎樣,我已經将藍羽軍派出去解決禍患。陳折和沈瀾山我一個也不會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