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離開辦公室，剛走出來，餘桅飄便從遠處一路小跑而來。

淩未擺手，示意餘桅飄不用過來。

電梯很快到達一樓，同時，時間指向五點，下班時間到了。

電梯門開啟，聲浪從縫隙中襲入，淩未的耳朵比眼睛更先感受到電梯外熱鬧的下班氛圍。

一樓大廳，人群熙熙攘攘，或三五成群或獨自行走，人們有說有笑……

“付研究員，淩副研究員。”不少人在看見兩人後，微笑禮貌地同他們打招呼。一切場景尋常、普通、生動、熟稔，好似生活中最平凡不過的一天。

淩未與付冥丘踏出電梯，走入人群之中，走向大門。

在他們之前，已經有許多人沒有任何異樣的從公司大門走了出去，即便如此，越是靠近，淩未的速度就越慢。

她一點一點靠近大門。

透明屏障沒有了！

淩未與付冥丘同時看向對方，又齊齊加快腳步。

出來了！

淩未回頭，看向身後的大門，沒有警報，沒有虛拟籠子，也沒有安保出現阻攔他們，可是……

她望着身旁不停經過的人群：“我們找對出入口了嗎？為什麼已經出來了，我還是沒有看見現實世界。”

現實世界的這裡早已不是未來科技公司重點實驗樓，不會有這麼多工作人員下班離開。所以，她看見的仍然是亡靈領域。

付冥丘面色凝重，眉頭緊皺：“再往外走走。”

淩未沒有異議，亡靈領域的一切，付冥丘都比她更懂，更有經驗。

二人繼續朝外走，突然，世界靜止了。

人們定格在某一刻，世界無聲，明明周圍全是擁擠的人群，淩未卻感到了一種空蕩的仿佛無邊無際的孤獨感。

黑霧四面八方湧來。

頃刻間，将淩未淹沒。

下一秒，世界的聲音開關重啟，淩未背對大門，站在大樓内。

她望向身旁的付冥丘，還未開口，看見了朝他們迎面走來的杜斯特。

陽光似乎更加明亮，照得杜斯特的笑容也更耀眼：“付研究員，淩副研究員，早上好，希望你們能度過愉快的一天。”

淩未靜了一下：“……謝謝。”

又一次，淩未和付冥丘站在直達頂層的1号前。

電梯門開啟，他們走入，電梯門關閉。

淩未盯着不斷上漲的樓層數字：“公司大門不是出入口。”

她盯得眼睛花了，移開視線：“如果一樓的大門是出入口，下班時間是正确的觸發條件，就目前的情況來看，上班、下班無縫銜接，永遠也不可能下班。”

“虧我還說五點下班時間早。”她小聲嘟啷了一句。

付冥丘沒聽到，隻聽到了前半段，跟着分析道：“以往從來沒有出入口的觸發條件是永遠無法真正觸發的，你說得對，一樓大門不是出入口，我們需要重新找。”

他愁容滿面，又不想洩氣，努力朝淩未笑了一下：“可惜浪費了時間。”

說起時間，勾出淩未的疑問：“亡靈領域的時間是混亂的，永遠無法正确感知。那麼我們怎麼判斷有沒有超72小時？”

“有一個叫做絕對計時器的玩意兒。”付冥丘食指畫圓，憑空勾勒出一個圓形，“它會在進入亡靈領域時被激活，保持亡靈領域外現實世界的時間流速，但我們現在沒有那個東西，隻能憑感覺。”

電梯到達頂層，二人都沒有急着出去。

淩未注意到，付冥丘說到絕對計時器時，眼睛裡出現了恍惚與疲憊感，一種遙遠的來自靈魂深處的無能為力的疲憊感。

他似乎陷入到了一段回憶裡：“其實，從亡靈領域出現以來，人們從未放棄過尋求解決之法，除了絕對計時器，還有很多其他針對亡靈領域有用的發現，都是前輩先人用生命探索、創作出來的。”

“比如保持扮演的生存法則，比如亡靈領域與現實世界存在一個唯一交□□，我們稱之為出入口。比如可以看見真實正确時間的絕對計時器，比如可以關閉亡靈領域出入口的反向發生器……”

說到這裡，付冥丘不禁歎氣：“反向發生器最初面世時，大家充滿了希望與振奮，認為反向發生器是可以拯救世界的最偉大的人類發明。”

“可是……事實并非如此，關閉亡靈領域的代價是巨大的，等同于為了保護外面的人們，而放棄亡靈領域裡被無辜卷入的人們。”

“并且，被關閉的亡靈領域不會消失，它會永遠占據形成異空間的那片土地，将之變成人類的禁區。原本全星際就有超70%的地區污染超标，後來又一個接一個禁區增加，人類可以安居的土地越來越少……”

“慢慢地，當初的希望與振奮消弭殆盡，反向發生器跌落神壇。之後，協會經研究決定，為了人類更長遠的未來，必須将清除亡靈領域作為第一原則。”

“規定的改變，并沒有減少人口死亡率，甚至一度成倍增長。再後來，協會不得已又将亡靈領域區分等級，一些難度特别高的無法被清除的亡靈領域，再次被允許關閉。”

付冥丘沉重地笑了一下，面色忽而染上了幾分悲涼與空洞：“禁區是保護人類的最後一道防線。”

“同時，每一個禁區，都是一座座集體墳墓。”

“被卷入、被放棄的人們，沒有埋進土裡，埋在了亡靈領域裡。”

“沒有墓碑，甚至，沒有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