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枝在黑暗中茫然坐了好一會兒,好像突然就失去了思考能力,腦袋完全放空地發呆。她聽到屋外隐約傳來的車笛聲,聽上去離她很遠很遠,馬路離住宅區有一段距離,就算出了車禍也聽不到哭聲。
這一切都要結束了。徐枝感覺自己什麼都聽不到,她看着書桌上擺放整齊的書本,沒有用完的那半瓶墨水,她貼在牆上的課程表,腦袋裡響着這句話。
仿佛下一刻子彈就會打破她的窗戶,在她的房間一一掃射過去,将所有她的□□連同整個人存在的所有回憶一起屠戮殆盡。核彈會下雨一樣落下來,摧毀所有生命,隻留下一朵朵象征死神的蘑菇雲。
要是戰争真的爆發,能一瞬間就死掉,倒還能算是一種幸運的事情。
隻是想象,徐枝都覺得難以忍受。她想到shadow,那個人生活在末世,是怎麼從槍林彈雨中活下來的?她會不會也害怕過。
冷靜……冷靜,徐枝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過來,她的手涼涼的,作為喚醒自己的方式倒是很适合。
還沒到那個時候,還是不要自己吓自己了。徐枝拿起筆,緩緩吐出一口氣,翻開練習冊的動作多了一絲決然的味道,沒有什麼是能比起刷題更能讓她平靜下來的了。
就算明天就要開戰,她也要按照自己原來的生活方式度過今天。
至于其他,還是等真的出現變故再想對策吧。徐枝在一道選擇題上勾畫兩筆,很快就得出了答案。她填上眼前的答案,從對未來的憂患中暫時解脫了出來。
shadow來到政府辦公大樓的時候天已經黑了下來,她雙手揣兜,随便複制了張從政府大樓中走出的職員的臉,就大搖大擺地混了進去。
剛一進門她就覺得不對,現在是下班時間。按往常來說,政府的工作人員都該回家,她本不該碰到幾個人才是。辦公大樓裡随處可見跑來跑去的工作人員,甚至四五十歲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也是一副急急忙忙的樣子,連放慢腳步的心思都沒有,像是有火把在燒他們的屁股。
然而這還不是讓shadow最為驚訝的事情,在大廳中央坐着個梳了背頭的中年男人。他穿着一件灰色大衣,頭戴一頂鴨舌帽,看着很休閑,像是想要外出釣魚卻被拉過來的。即便是穿成這樣,因他那不怒自威的長相,
他身邊圍了一圈人,有的詢問要事,有的請求他的指示。站在他旁邊的年輕男人時不時為他遞上東西,時不時在他耳邊提醒幾句,看着有些親密過頭。
因為曾經看過他的遺照,shadow一眼認出了對方。那人姓柴,名柴儲劍。在shadow剛上戰場那年,他曾領導一隻人數不多的小隊伍對抗異種,最後全員犧牲,屍骨無存。即使是在未來的時空中,這個人的名字說出來依然響亮。
這場景倒是少見,shadow站在角落裡,想先觀察觀察,搞清楚到底出了什麼事。結果她剛一站穩,就有人叫她:“小趙?你不是去送文件了嗎?怎麼還站在這兒?”
對方顯然将shadow錯認為她僞裝的人,走過來詢問情況。
“啊……我發現忘拿了點東西,回來取。”shadow很快入戲,扮演起角色來。按照她的經驗,假扮别人想不被看出來,最好少跟認識的人聊天。
“那你還不快去?二樓材料室準備關門了,别從那邊走。”對方提醒完,往她一直盯着的人群掃了眼,變着調子說,“可别盯着柴先生看了,你看他身邊圍着的人,離他遠近還不都是官職決定的。咱們這些小職員,想和人家呼吸同一片空氣都算幸運了。”
shadow有意套話,佯裝聽不出對方話中的譏諷,問:“柴先生在這兒坐多久了?”
“都快一天了,還不是因為現在局勢緊張。柴先生都快退休的人了,也得跟着一起受折騰。”
局勢緊張?shadow回憶了下,沒想起這一時期發生過什麼大事。那看來最後也是和平解決,不用過于擔憂。
“柴先生他身邊的年輕人是誰啊?好像沒有聽說過。”
“你呆啦?那是人家兒子柴世鵬。海歸博士,有出息呢。他們家……我改日跟你講講啊。”
對方雖然還想再跟她聊點兒八卦,但現在太忙,顯然不是時候。shadow混進行色匆匆的人群裡,走上樓梯,走到那堆人群頭頂上。
shadow眼睛向下瞥,監聽器夾在指尖,正挑選着合适的地方讓它自由落體。柴世鵬卻似乎察覺到什麼一般擡頭,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直直地望了上來,然而他卻沒看到任何人的影子。
樓梯上空蕩蕩,時不時有職員匆匆而過。二樓材料室的門也緊緊關閉着,用于保密的電子鎖隻有少數重要的人物才知道密碼,不用擔心會有人會在衆目睽睽之下闖入。
隻是那電子鎖,剛剛似乎閃過了紅光。
柴世鵬警覺地站起來,同他父親示意自己要離開一下。他擠出人群,向二樓走去。
那個人的反應靈敏異常,幸好這扇門用的是電子鎖,她能解開。shadow心想着,将門關好,對着監控按下護目鏡旁的按鍵,抹消掉錄像中的自己。
即使關上門後漆黑一片,shadow也能透過護目鏡看清面前的一切。這裡是檔案室,桌上整整齊齊擺放着密封好的文件袋。shadow伸手,發現上面印章的痕迹還沒幹透。
她沒管那上面絕密的标識,給右手帶上手套,從口袋中掏出一支噴瓶,貼着文件袋吹開了封條的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