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幾天都在shadow的客房裡睡,徐枝讓她幫忙把課桌搬了下來,晚上就不用在客廳裡的餐桌上寫作業了。
徐枝不喜歡在餐桌上寫作業,但也說不出來是怎麼讨厭。可能是餐桌下面的桌布顔色讓她看了覺得心煩,也可能是餐桌上面鋪的那層玻璃用着硌得慌,還有可能是沒有辦法及時拉開抽屜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反正怎麼看都覺得别扭。
在她開口之前,shadow的視線一直落在女孩的兩條小腿上。因為中午受的傷,徐枝換上了短睡褲,将蟻蟲啃食過的小腿露在外面,防止衣服的摩擦讓她分心。
小腿上的傷口已經基本消腫,但還是紅紅的。在她回來之前,徐枝又按時塗了一遍藥,看着還未幹透。
徐枝見shadow分心看她的腿,根本就沒聽見她的話。臉上有些不高興,挪動凳子,雙腿藏到書桌的陰影下了。
見到她臉色,shadow才意識到徐枝剛才的問題。以為是小孩缺愛,一個人在家覺得孤獨。就靠在桌邊撩頭發,故意用帶着笑意的聲音對徐枝說:“成年人的生活可是非常豐富多彩的,你長大以後就懂了。”
徐枝哼了一聲表示不屑,低頭拿着中性筆去對付另一道題。然而剛在草稿紙上寫了兩個數字後,筆尖的墨色就突然變淡了,在紙上留下一道透明的痕迹。
她擰開筆頭,倒出那根沒墨的筆芯,拉開抽屜,将其放入一個特殊的盒子中。那裡面已經躺了幾十根筆芯,是埋葬她高三每一天生活的小小的冢。
在換筆芯的間隙,她對shadow口中豐富多彩的成人生活提出了質疑:“成年人的世界會有什麼更好的東西?喝酒?濫//交?一樣是用不同的方式虛度渾渾噩噩的人生,一樣沒有意義。”
徐枝可不是那種能被成年人花言巧語随随便便欺騙的普通小孩,她難對付的很。
shadow本來隻是想逗逗他玩,沒想到會引出這樣一番話,她覺得有點不對勁。
徐枝心态向來都很穩定,嘴上平等地讨厭所有人,其實内心隻是個渴望愛的小孩。
她問她怎麼了?是不是心情不好?徐枝在草稿紙上試着自己的新筆管,晃悠着小腿不答話。
shadow想了想,換了個能讓她立刻能看出對方心情問題,問徐枝未來想成為什麼樣的人。
徐枝埋頭在草稿紙上寫字,說:“你好像是我的小學語文老師。”
“語文老師在讓你寫夢想的時候,并不會說你要切合實際的話。”shadow說,“無關現實,不想想看嘛?”
徐枝得出答案,将草稿紙上拿一堆看不出順序的數字往作業本上謄寫。她想說,我不會為白日夢浪費時間。然而,或許是現在心情太糟糕,shadow又太煩人了,她還是給出了答案。
“科幻戰争片裡按下核武器按鈕的指揮官、童話世界中給人詛咒的女巫、集齊所有寶石的紫薯球(注)。”
“就這麼讨厭人類?”
徐枝沉默好一會兒,像是默認了她的話。正當shadow試圖說什麼對她進行心理疏導時,徐枝說:
“我渴望力量,渴望掌握自己的命運。”
她今晚情緒确實有些糟糕,原因無他,隻是因為在朋友圈裡給盛楠楠的照片點贊時,看到了她父親滿是喜色的臉。那個多年不見的男人身邊又換了人,但這次他身邊的女人挺着腹部,身懷六甲。
看到這張照片,徐枝心中五味陳雜,不知該作何反應。她試着撥打父親的号碼,等了好久才接通,沒說兩句就要挂斷。父親說他忙着工作,她的聽筒裡卻傳來風和海鷗的叫聲。
他忙着帶自己的新歡旅遊,忙着慶祝新生命的誕生,并不在乎女兒在過什麼樣的生活。他對她從來都沒抱有過一絲期待,甚至發朋友圈都不肯對她隐藏一下。
shadow笑笑,沒有之前那麼緊張。看來她雖然情緒不佳,但尚在可控範圍之内,徐枝的自我調節能力比她想的要好多了。
她坐在徐枝身邊,伸手攬過對方肩頭。徐枝并不抵觸,但也沒有靠過來。
“有了力量也不一定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你聽過力士參孫的故事吧。他有力量,但最後同樣落得悲劇。”
shadow說着,閉上眼睛貼近徐枝,似乎是想吻她的額頭,但最後嘴唇隻是輕輕拂過她的發。
“不用擔心,你會擁有幸福未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