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漫過窗棂時,林峤正蜷在蠶絲錦被裡。商浔硯立在銅盆前洗手,提醒她:“你還有十分鐘時間收拾。”
“你怎麼不早叫醒我!”林峤拖長的尾音裡滿是怨憤,匆忙爬下床。
商浔硯轉身時帶起檀香,晨光在他眉骨投下淺灰色陰影。睫毛在眼睑拓出細密齒痕,分明整夜未眠,偏生連衣褶都理得齊整如刀裁。
“這是你應得的懲罰。”
林峤撅起紅潤的唇瓣,決定單方面和他生氣。
按照慣例,每年清修結束前,寒凇寺會為商家準備一場祈福法會。
暮色漫過寺廟九重檐角時,三百僧衆及商氏子弟已列陣而立。
鎏金銅佛低垂的眉目映着數百盞酥油燈海,商浔硯立在佛前接過迦葉香,腕間纏着的和田玉組佩紋着商家百年族徽,璎珞墜在暮色裡泛着冷光。
"請家主奉燈——"
十八位绛衣僧侶齊誦偈語,聲浪震得檐角金铎嗡嗡作響。林峤望着商浔硯執燈的手,修長指節扣在錾金燈托上,竟比羊脂玉雕的蓮瓣還要白上三分。
她忽然被推至他身側,共同捧着青玉蓮花盞的手指微微發顫。
商浔硯的手指輕輕叩在盞沿,帶着她手腕擡高三寸:"站穩了。"
繞佛第一步,腳下青玉階泛起泠泠光暈。
商浔硯嗓音清冽端重,如泉澗水:“商氏族人,一祈商海定風波,金玉琅琅滿華堂 。二祈家宅清平畢,乾坤經緯繡華章。三祈滄海懸明珠,萬頃煙波掌中藏 ……”
他聲音起時,諸百僧衆的誦經聲霎時如浪湧來,林峤看着商浔硯在光影中模糊的側臉,沉穩端方。
這時她才真切體會到,商氏是怎樣一個龐大的家族。而商浔硯,是怎樣優秀的掌權人。
子夜鐘聲蕩開時,祈福法會落下帷幕。林峤緊繃整晚的神經終于松懈,偷偷躲在廊下喝茶水。
"三嫂嫂!"二房幺女商棠提着裙擺跑來,鵝黃發卡綴着的碎鑽晃成星河,“後山有棵千年銀杏,祈福很靈的,你去不去?”
林峤竟不知道這裡有許願樹,“真的很靈嗎?”
“超靈!”小姑娘雙手捧住臉頰,眼睛裡閃閃發光,"我去年就成功泡到了街舞社社長!"
“……”
林峤被茶水嗆住,白玉镯磕在欄杆發出脆響,“你們00後許願都這麼野?”
“三嫂去不去嘛?”
林峤擡眼望見院中,商浔硯正被幾位叔伯圍着說話,立即牽起小姑娘的手,“去!”
銀杏古樹如鎏金傘蓋,枝桠間垂落的燈串在夜色裡次第亮起,像被揉碎的星子墜滿人間。
林峤接過僧人遞來的桑蠶絲許願帶,鎏金簽字筆在月色下泛起冷光。
她正思忖着要落筆,忽然有雪松混着檀香的氣息漫過後頸。骨節分明的手掌撐住她身側的古樹,袖口露出的檀木珠折射出冷光。
“太太還有未完成的心願?”商浔硯的拇指擦過她後腰,低啞聲線缭繞珍珠耳墜遊走,“不如讓我幫你實現。”
“才不要。”她轉身時絲綢許願帶拂過他的喉結,聲音又嬌又傲,“你不許偷看。”
“才不要你管。”林峤轉身時水紅色許願帶拂過他喉結,“你不許偷看!”
被絲帶掃過的喉結重重滾動,月光将男人淩厲的下颌線鍍上柔光,卻化不開他眼底翻湧的暗色。
“好,我不看。”商浔硯低笑一聲退開,修長身形沒入銀杏斑駁的陰影,唯有檀木佛珠在暗處幽微閃爍。
筆尖遊走時帶起細碎金粉,林峤咬着唇寫下“願小喬成全球首富”,踮腳要将紅綢系上最高處的枝桠。
商棠清亮的嗓音驚落幾片銀杏,“三叔竟然也挂了許願帶?!”
林峤好奇地繞到樹後,正撞進檀香萦繞的懷抱,商浔硯單手将她按在胸口,溫沉如水的聲線在夜色中彌漫,“不是說不許偷看?”
男人掌心覆住她的眼睛,無名指上的素戒擦過她顫動的睫毛,“我們該走了。”
“好吧。”林峤遺憾地歎息。
“我應該能猜到你的願望。”青石闆路上的銀杏碎金沾濕了林峤的珍珠鞋跟,她拽着商浔硯的袖口晃了晃。
“你是不是想吞并寰亞資本的量子芯片實驗室?”
“不是。”商浔硯擡手摘去她鬓角落花,紫檀佛珠擦過耳垂,"比那個貪心些。"
“還要貪心?”林峤倏然仰起脖頸,珍珠耳墜在鎏金銀杏雨中劃出驚顫的弧線,“你想讓商氏控股的半導體代工廠吃下北美市場?”
“……”商浔硯牽起她的手,指尖扣進她指縫,“太太,我們該回去睡了。”
“哼,你不說就算了。”
他們離開後,山風突然掀起漫天紅浪,那條被商浔硯藏在樹洞的紅綢被卷到半空。
筆走遊龍般鎏金字迹刺破月色:“願我與小喬,琴瑟和鳴,歲月靜好。”
月光漏過禅房雕花檻窗,在青磚地上繡出霜色纏枝紋。林峤翻了個身,蠶絲錦被滑落腰間,盯着地鋪上隆起的輪廓咬住嘴唇。
商浔硯還真是守身如玉,連最後一晚也不肯上床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