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屋裡又剩下他們兩人,江希月挑了挑眉:“公子是特意來請我吃東西的?”
顧九溟拿起茶盞呡了一口,“是也不是。”
什麼叫是也不是。
她還想再追問,鼻尖卻聞到了點心的甜香,天大地大,食物最大,她捏起一塊淺嘗了幾口。
據說這裡的廚子曾經拜過宮廷禦廚為師,原本她還不信,今日一試,果然不同凡響。
她又捏起了一塊,又一塊......
對面的男子一杯接一杯地喝茶,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深。
他從不知道女子吃東西的樣子也能這麼好看。
宮宴上的那些貴女們,向來矯情造作,喝茶隻呡一口,食物也隻淺嘗一下,甚至每一口都用袖子遮着面,吃完再露出臉來,也不知那些東西是咽下去了,還是被偷偷吐掉了。
這個女子卻在他面前吃得津津有味,他想起了兩人的第一次見面,那夜他們也在一起吃過飯,當時她就是這樣。
沒有因為在男子面前而害羞,也沒有怕失了禮儀而委屈自己。
每一口她都吃得如此享受,動作自然流暢,眉毛時而簇起時而放松,烏黑的眸底閃耀着點點星光,連她捏着點心的手指尖都玉雪可愛。
簡直活色生香。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很不對勁,他竟然盯着她吃東西的樣子看了那麼久,他很少這樣失禮過。
匆匆别開眼去,心髒的跳動稍快了些。
精緻的銀盤裡隻剩下了最後一塊玫瑰酥,江希月有些不好意思:“公子,你也吃點吧。”
顧九溟沒有看她,聲音帶了絲不易察覺的溫柔:“我不餓。”
“哦,那我都吃了哦。”江希月咽下最後一口,眸底全是餍足,原本略顯蒼白的肌膚此時因快樂而變得微微紅潤起來。
阿爹曾經說過,無論你經曆過什麼,隻要還吃得下,那就沒事。
把想吃的東西吃個遍,然後去好好去睡一覺,再睜眼,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女使們收了銀盤,又上了兩盞新茶。
江希月細品了一下,望之茶湯清亮,聞之香氣醇厚,品之回味甘甜。
這是峽州産的碧澗明月。
這款茶葉在峽州每年産量極微,去歲已經納入禦用貢茶,剩餘的茶葉也被炒至天價。
她在心裡暗暗估算價格,不禁感歎這金樽閣果然是個銷金窟。
日頭快落到底了,一縷最後的浮光掠影透過棱窗,溫柔的撒在顧九溟身上,他偏頭過來,側顔上便染了些淡淡的弧光。
隻一瞬間的凝望,他那張恍若天人,颠倒衆生的臉,就生生撞進了江希月心裡。
她的呼吸凝了一瞬。
不得不承認,無論前世今生,顧九溟是她見過的男子裡,長得最絕豔的。
而她對他,也有些動心。
可她很清楚,他們各自要走的路,終究是不同的。
她隻願早日替家人翻案,再給原主讨回公道。
等這一切都結束了,她想帶着阿爹和阿弟的牌位回青州老家去,那裡山清水秀,四季花開,民風淳樸。
那兒才是她的歸屬之地,那樣的日子才是她的終點。
她提醒自己萬萬不可在此時此地亂了心神。
都怪這個恭親王世子,說好帶她來探案,又像是在故意撩撥她。
她心中起起伏伏,才穩住心神,屋外就傳來疾風的聲音:“世子,人來了。”
“帶進來。”
江希月隻好奇了片刻,房門就被推開,一個清秀的女子站在門口,她臉上忿忿不平,又敢怒不敢言。
疾風說了聲請,她不情不願走進來,等門在身後關上,她終于開口,音色甚是動聽。
“聽說是恭親王世子請我來,”她咬了咬下唇,有些委屈,“好叫世子知道,奴婢早已不唱曲兒了。”
江希月刹那間便猜出了她的身份,她偏頭去看顧九溟,從他的眼神裡得到了肯定。
顧九溟真是神通廣大,能把權臣家的姨娘私下請到這裡,真不知他是怎麼做到的。
“小蝶姑娘誤會了,我找你來不是為了聽曲。”顧九溟悠悠道,“請坐。”
小蝶一臉疑惑,小心翼翼地坐在下首,一雙杏眼在他們二人身上來回打探。
江希月看得出,小蝶應該在太尉府過的很好,她那身華貴的衣裳和精緻的手爐都是上品,加之她面色紅潤,氣血充盈,媚眼如絲,平日裡盧太尉應該沒少寵她。
“我有幾個問題,需要你配合回答。”顧九溟發話。
“你是不是曾經有一個相好,他的名字叫做吳啟山。”
話音剛落,小蝶原本紅潤的面頰突然變得煞白,她哆嗦着一張嘴,話音都不連貫了。
“你......你們......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她驚慌失措又語無倫次:“我和吳啟山早就斷幹淨了,昨夜見的,真的隻是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