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香等了一會,阿檸終于慢吞吞地道:“我不想。”
啊?
瑞香不敢置信:“為什麼?”
阿檸是個好性子,随便揉捏,别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她本以為十拿九穩的事,阿檸竟然拒絕?
她頓時不高興了:“你怎麼這樣?咱們都是住一屋的,好姐妹,你不該幫着我嗎?你連這點忙都不肯幫嗎?”
阿檸:“明日我家阿爹會來看我,我要見阿爹,給我阿爹送東西。”
她入禦藥房做醫女,每個月有六百大錢的月錢,她省吃儉用,都攢着,如今已經攢了三千多錢,她想把這些給自己阿爹。
瑞香一聽,差點跳腳:“這有什麼,你要給你阿爹什麼,我幫你遞就是了!明天我替你出去,保準幫你把東西交給你阿爹,可以了吧?”
阿檸還是不太願意:“可是——”
瑞香兩手合十,哀求道:“阿檸,求你了求你了,幫我吧,若是我正值守,有什麼不便,說不得挨闆子呢,若是我挨打了,說不得就死了,或者被趕出去,你忍心嗎?”
阿檸想想瑞香挨打的樣子,歎了一聲:“我不忍心。”
瑞香:“這就是了!你得幫我,不然我死了,你不是見死不救?”
阿檸有些為難,不過她想了想,雖說自己家和瑞香家都是直隸府,不過自己家在鎮子上,且距離京城近,到底方便一些,可瑞香家很遠,要走一整日。
她便道:“好,我替你輪值,不過你要記得幫我給我阿爹捎個話,再捎點東西。”
瑞香一疊聲地道:“好好好,你放心就是了!”
正說着,孫姑姑踏入禦藥庫,一眼便看到了這兩個小醫女,在那裡嘀嘀咕咕地說話。
她沉下臉,呵斥道:“瑞香,你做什麼呢?是不是皮緊?”
瑞香聽此,吓了一跳,趕緊道:“姑姑,我正間藥材呢,剛才阿檸不懂酸棗仁,問我,我和她說呢!”
說完,她低頭趕緊收拾,不過心裡多少有些委屈。
她就不明白了,她和阿檸一起進宮,論身段,她比阿檸更苗條,論模樣,她雖然比不過阿檸,但她機靈啊,她會看個眉高眼低,會說奉承話,場面上比阿檸不知道強多少。
可孫姑姑就是偏心阿檸!
比如現在,分明是兩個人一起說悄悄話,但孫姑姑隻點自己名,不說阿檸,這不是明擺着偏心是什麼?
旁邊的阿檸聽到這話,也是驚訝地挑眉。
瑞香怎麼可以這樣,聽這意思仿佛把開小差的責任都推給自己了?
孫姑姑看着這兩個小醫女,自然一眼就懂。
從進宮那會兒就是她一手帶出來的,誰什麼心思什麼性子她再清楚不過。
她看着阿檸那委屈又茫然的樣子,少不得在心裡一歎,但也說不得什麼。
宮裡水深,日子長着呢,自己不長個心眼,别人再說什麼也白搭。
到了黃昏時分,這批酸棗仁終于挑揀差不多了,孫姑姑帶了藥童收檢,諸位女醫也都可以回去住處了。
阿檸本來也要走,不過看孫姑姑在那裡忙着,她便褪下绛紗手套,又小心地取下宣紙護領,也過去搭把手。
孫姑姑一擡眼看到阿檸,便示意阿檸幫着抄寫禦藥清單憑證,并記錄造冊,阿檸倒是跟着孫姑姑學過這個的,便拿筆來寫。
正寫着,胡公公背着手來了,一起陪着的還有一位穿藍緞直裰的青年人。
孫姑姑連忙上前打招呼:“孟大夫,胡公公,怎麼這會兒來了?”
胡公公有些愁苦:“太醫院一直等着這批酸棗仁的,催了好幾次了,咱家哪裡放心,總得多盯着點。”
一時又對旁邊那位孟大夫道:“孟大人你見多識廣,還得幫着掌掌眼,可别出什麼差錯。”
孟大夫颔首,上前,從已經撿過的藥筐中撿了一枚,放在口中慢慢品嘗。
胡公公也捏了一粒來嚼着,這些禦藥在入庫之前都要經過再次檢查确認的,給皇帝用的藥誰都不敢疏忽,畢竟一個不小心便是掉腦袋的事。
此時孫姑姑已經清點的差不多了,胡公公便掏出随身攜帶的禦藥庫關防印章,準備給造冊蓋章,之後便要送到禮部存檔。
阿檸不敢大意,連忙将抄寫好的清單兩手奉上,給胡公公過目。
這時,她聞到一陣淡淡的藥香,之後便有一個清朗的聲音自耳邊落下:“這些都是你謄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