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嬷嬷來時,宓瑤正在接待客人。
聽到蕭家沒有管事,她就猜到了她少不得要見跟蕭家關系不錯的女客。
所以見馬家母女沒有任何通傳,一路暢通地從蕭家大門走到她的廂房她也不覺得奇怪。
她還未跟蕭欻成婚,沒住内院,而是住在正院的西廂房。
前兩日一到住處,她就看出來了一些東西,她住的廂房不小,打掃的幹幹淨淨卻沒有什麼擺設。
除了床就擱了一扇褪色的花鳥屏風。
屏風看着陳舊,但卻是紫檀木做的骨架,想來為她打整住處的人,是想要入住的人覺得屋子簡陋,卻見識有限,不懂什麼是好東西。
等看到蕭翼他們三個都穿着上好的缂絲襖子,脖子上挂着金燦燦的項圈,她就更确定廂房床上那床厚重顔色陳舊的魯綢棉被,是有人故意讓她覺得怠慢想惹她生氣。
而會做這樣事情的人,總不會是府裡領月錢的下人,隻能是在蕭欻面前說得上話,又不歡迎她到來的人。
觸到馬家母女挑剔打量的目光,還有馬家娘子精心打扮的模樣,她甚至連她們不歡迎她的原因都明白了。
男主可以是寡王,但身邊總不可能連一個對他青睐的小娘子都沒有。
馬阿婆知道虞女貌美,可沒想到會漂亮到這份上。
為了擺足架子,她還特意挑了虞女午睡剛醒的時辰,她和她女兒今日都穿了最好的衣裳,戴上了最華麗首飾。
但衣裳帶來的貴氣放在真正的貴人面前都落了一籌。
待客的小廳燒了幾個炭盆,宓瑤穿了件淡紫底白玉蘭交領長襖,下着同色羅裙。
身上穿得淡雅,宓瑤身上也沒佩戴什麼貴重首飾,隻是墜馬髻上簪了一隻刻白玉蘭花樣的玉簪。
她這一身看不出多奢貴,但就是透着跟旁人不同的精緻。
在加上她那張不需要任何修飾便瑩瑩發光的臉,簡直就像是說書先生嘴裡的狐狸精。
馬阿婆看着尚且憤然,打算嫁給蕭欻的馬小娘子更是火冒三丈。
“你怎麼這個打扮待客!我和我娘為了來見你,可是細心挑選了衣服首飾,你不是出身名門怎麼還沒我們有禮?!”
聽出馬小娘子刻意找茬,宓瑤柔聲擋了回去:“我們名門待客就是如此穿着。”
“怎麼可能是這樣?”
哪怕她見的貴女不多,也知道貴女架子足,不會隻穿家常服見客。
宓瑤捂嘴輕笑:“這讓我如何解釋,若是馬小娘子也出身名門就應該懂了。”
她笑的收斂,但旁邊的虞琇則是直接笑出了聲。
馬小娘子知道宓瑤是在嘲諷她,氣得滿臉漲紅,聽到虞琇的笑聲,便把矛頭指向了她。
“你這丫頭笑什麼笑!”
“馬家娘子,我脖子上佩的祖母綠可比你那一頭東西都要貴重,你連主子丫頭都分不清,哪能看懂我阿姊的打扮。”
虞琇在宓瑤面前繃緊了皮,但不代表她在外頭也覺得自己是個丫頭。
哪怕是庶女,她也是虞家的庶女,馬家母女這般的人,在江南時也隻配低聲下氣地與她說話。
“既是客人就該謹記為客的規矩,裝模作樣挑主家的毛病,隻會更顯得你出身擺不上台面。”
“你這樣小娘子說起來沒個完了,欻小子出身如何,我們母女就出身如何,欻小子都敬我是長輩,你難不成連這府邸的主人也看不上!”
“就是,我哥與欻哥哥是好兄弟,欻哥哥一直以來也待我不同,我們馬家跟蕭家的情分,不是随便來個女子就能破壞!”
母女倆一句接一句,虞琇瞧不上她們,但又怕她們真與蕭欻感情深厚,自己會給宓瑤惹禍。
見她氣弱,馬家母女更是氣焰高漲。
“這蕭府往常欻哥哥都是交給我們管,待我娘就像是待親親的長輩,你們這般嚣張,等我欻哥哥回來知道了,看他不打死你們。”
“我不是随便來的女子,我是蕭郎求娶的娘子,至于往後誰來管理蕭府,我信蕭郎龍章鳳姿,不至于在這事上犯蠢,往後上門做客,馬阿婆與馬娘子還是請人通傳一聲,這等禮節不需要出身名門也能明了。”
說到最後一句,宓瑤頓了頓,似笑非笑道,“至于打死我,等蕭郎為你們打死我,你們的姿态再擺給下一個入門的也不遲,我現在活着,怎麼也輪不到夫家姓馬不姓蕭的長輩在我面前嚣張。”
忙着在荊州消化吃下的地盤,蕭欻幾日沒合眼,本想回府後先睡一日,再出現完成與宓瑤的婚事,誰想到他路過前廳,正好聽到龍章鳳姿。
知道他此時出現他,少不得要被吵一陣耳朵,他本想離開,但走之前正好見着照顧善姐兒的範嬷嬷哭哭啼啼往這個方向走,腳步頓了頓。
“怎麼回事?”
低沉的男聲倏然冒出,見原本沒人的太湖石邊上多了一道黑色高大的聲音,範嬷嬷吓得坐在了地上。
“你這蠢奴,鎮使都認不出來!”
濮青見面前老媪怕的往後退,大喝一聲,叫出了蕭欻的身份。
他這一聲不止讓範嬷嬷停下了步子,屋内幾人聽到動靜,推門湧了出來。
門一開,冷風灌入,宓瑤不舒服地蹙了蹙眉,聽到馬娘子驚喜地叫了兩聲欻哥哥,才不情願地披上大氅走向門口。
蕭欻明顯是才到的益州,身上的黑裘遮了半張臉,一身風塵仆仆,離得遠她都能瞧見他發紅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