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識擡手摸了摸頭發,入手皆是油膩與淩亂。原本随意紮起的丸子頭此刻早已松散,發絲一縷縷地耷拉下來,相互纏繞打結,仿佛一團亂糟糟的鳥窩。湊近聞一聞,那股酸臭味直沖入鼻腔,熏得她險些作嘔,這味道顯然是積攢了許久,原主怕是已經好多天都未曾梳洗。
移步到那斑駁的銅鏡前,鏡中映出的面容讓她心猛地一沉。皮膚暗沉蠟黃,毫無光澤,像是被抽幹了生氣,粗糙的質感如同蒙上了一層灰。臉頰消瘦,顴骨微微突出,使得那雙眼睛愈發顯得大而空洞。身子單薄得仿若紙片,纖細的四肢仿佛無法支撐起身體的重量,仿佛一陣稍大些的風便能将她輕易吹倒,一看便是長期營養不良所緻。
就在這時,一陣強烈的暈眩感如潮水般襲來,她眼前的景象瞬間模糊,雙腿一軟,險些站立不穩。原主的記憶如同走馬燈般在她腦海中忽閃而過,那些破碎的片段、痛苦的經曆、灰暗的過往,如同一把把尖銳的刀,刺得她腦袋生疼,也讓她對原主的艱難處境有了更為深刻的體會 。
蘇冰瑤攥緊腰間所剩無幾的碎銀,指甲幾乎掐進掌心。穿越半月來,她總算悟透個道理 —— 無論哪個時空,手裡有糧心裡才不慌,更何況身處這男尊女卑、女子行醫寸步難行的大晉朝。指尖摩挲着粗布短打的衣擺,她忽然輕笑出聲,鏡中映出庶女蒼白卻笃定的面容 —— 倒也算是老天爺賞飯吃,作為現代醫學博士後,她本就對各類疑難雜症手到擒來,如今沒了嫡親照拂,反倒成了天然掩護。
當夜,她對着銅鏡利落地削去鬓角碎發,換上從當鋪淘來的半舊青衫。月光透過窗棂灑在案頭,硯台裡的墨汁映出她眼中跳動的火光。“既然是無人在意的小配角,那便偷摸着去闖罷。” 話音未落,她已翻過後院圍牆,身影融入了大晉朝的夜色。
半月後,城南巷尾悄然立起塊褪色木牌,“仁心堂” 三個大字歪歪扭扭,倒像是孩童信手塗鴉。推開斑駁的木門,藥櫃上整齊碼着當歸、熟地,牆角陶罐裡煨着冒着熱氣的藥湯。蘇冰瑤束發戴着青巾,挽起的袖口露出半截手腕,指腹撚着銀針的動作卻沉穩如松。起初,百姓們隻當這是哪家初出茅廬的年輕大夫,直到城西老妪咳血卧床半月,被她一劑白虎湯從鬼門關拉回;又有獵戶摔斷腿骨,她竟用現代接骨手法輔以草藥,不出月餘便能健步如飛。
消息像春日柳絮般在城中飄散,醫館門檻幾乎被踏破。蘇冰瑤擦拭着藥臼,望着堂前排隊問診的長隊,嘴角勾起不易察覺的弧度。她早将女子身份抛諸腦後,手中銀針便是最鋒利的劍,罐中藥香便是最堅固的盾。在這陌生的大晉,她正用自己的方式,将 “小配角” 三個字,刻成醫者仁心的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