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元夜的河燈剛漂出三丈遠,柳莺兒就瞧見那件嫁衣浮在河心。金線繡的并蒂蓮泡得發脹,衣擺處綴着的珍珠全變成了人眼珠子,正齊刷刷盯着岸邊的祭祀人群。
"花轎臨門,百鬼退散——"更夫王老六的破鑼嗓子陡然拔高,這老光棍不知何時換上喜婆裝束,手裡的梆子化成把鎏金剪,正"咔嚓咔嚓"絞着紙錢。剪刃開合間,飄落的紙屑竟拼出柳莺兒的生辰八字。
牛大壯掄起殺豬刀要劈嫁衣,刀刃卻被衣襟纏住。屠夫背後的刺青突突直跳,恍惚見嫁衣領口探出半張美人面——胭脂暈染的眉眼,竟與十五年前投河的李寡婦如出一轍。
"燕娘,該換皮了..."嫁衣突然開口,袖中甩出三丈素绫纏住柳莺兒脖頸。金步搖上的雨燕振翅欲飛,東珠卻滾進素绫紋路,映出密密麻麻的往生咒。
白清風踩着河燈掠來,道袍下擺掃落的朱砂在嫁衣上燃起幽藍鬼火。火焰舔舐處,人皮嫁衣褪成張薄如蟬翼的畫皮,五官位置赫然是三個血窟窿。
"花蝴蝶!"魯三錘突然暴喝。衆人扭頭望去,隻見花四娘癱坐在祭台旁,媒婆髻上的絨花早成了火把。她雙手死死捂住臉,指縫間滲出黑血——鴛鴦帕飄落處,地上躺着張完整的人皮面具,眉眼正是柳莺兒!
"丙戌年七月初七..."白清風劍尖挑起面具,背面朱砂字迹突然活過來,扭曲成欽天監的雲紋符咒。道士臉色驟變,道袖卷起陣陰風,将面具釘在百年榕樹上。樹皮應聲剝落,露出藏在裡面的煉魂鼎,鼎身刻滿"李"姓童男的生辰。
柳莺兒扯斷素绫,白發纏住煉魂鼎的雙耳。鼎蓋掀開的刹那,三百隻碧眼蟾蜍蹦出,每隻背上都馱着片帶血的指甲蓋。牛大壯掄刀要砍,屠夫的影子突然扭曲成林驚濤的模樣,劍氣劈中鼎身,震出成捆的賣身契——契尾處錢滿倉的指印還泛着油光。
"道爺救命!"貨郎張三的慘叫從河對岸傳來。他擔子裡的銅鏡齊齊炸裂,每塊碎片都映着花四娘的臉——不,是無數張不同女子的臉!媒婆的銀镯叮當墜地,二十八個镯子竟拼出個"替"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