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謝晦已,目光之中出現了猶豫之色。
仿佛讀懂了她的顧慮,謝晦已又說道:“你放心,不是真的吞噬掉你的靈魂,不會影響你來世投胎成人的,我吃掉的隻是你的想法與記憶。”
那個姑娘總算松了一口氣,她的嘴唇動了動,雖然沒有聲音,但是謝晦已看懂了她的話。
“謝、謝。”
她已經是強弩之末了,然而屋中根本沒有一個可信之人。
最終是謝晦已拉着她的手,對她緩緩說道:“好好睡一覺吧,别害怕,我會陪着你的。”
夜晚,婚禮如期而至。
那個姑娘終究沒能活到晚上,她的身體被人擡起,放在一口嶄新的棺材中,身上穿着大紅嫁衣。與她并排放着的棺材已然有了年頭,這時也被人撬起了棺材釘。為了能讓這對新婚夫妻在地下碰面,他們要在裡面放上一樣的陪葬物,當作是交換信物。
“吉時已到——”
幽幽女聲在角落裡響起,然而屋中的人卻面面相觑。
“誰喊的?是你嗎?”
“不是我啊!我沒說話!”
一道陰風飄過,屋内四角的燭火跳動了幾下,一瞬間全部熄滅了。
他們吓得瑟瑟發抖,正要掏出火折子重新點燈,卻聽見有人大喊道:
“鬧鬼了!有人抓我脖子!就在這!救命啊!”
一道幽幽的女聲忽然回蕩在屋中:
“你勒死過人,我來索命——”
重物落地聲響起,房間裡隻餘下令人毛骨悚然的回音,再無那人掙紮的氣息。
剩下的幾人吓得頭皮發麻,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又是一人放聲尖叫道:
“我的腳!地上有東西!有蛇!哪來的蛇!”
女聲再次響起,這次語氣中帶着戲谑的笑:
“你以蛇毒謀财害命,該死,該死。哈哈——”
她的笑聲陰冷至極,仿佛地獄中的惡鬼現身人間,代替閻王前來收屍。
屋中人在她的迷陣中皆陷入了癫狂。
“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拿枕頭輕輕一捂,誰知道她死了!”
“他落水不是我推的,我隻是站在岸邊沒有找人來救!”
“求求你!放過我吧!”
“啊——”
尖叫聲、笑聲、哭聲在屋中此起彼伏。不多時,屋中隻剩下了最後一人。
他茫然無措地在屋中亂跑,時不時被地上的屍體絆住,跑得踉踉跄跄,念珠早就散了一地。
他大喊道:“你是什麼人?是誰的仇家?不可能有鬼!不可能真的有鬼!”
“是啊,你才是罪大惡極之人。”
如鬼魅般的聲音這次忽然貼在了他耳邊,陰濕的氣息仿佛能拍打在他的臉頰上,這時聽她幽幽說道:
“你裝神弄鬼,罔顧人倫,下地獄吧。”
直到解決掉這最後一人,謝晦已才在黑暗中打開了火折子。
她的眼瞳中倒映着每一張臉,每一個人身後都有他們犯下的罪行,甚至有些時候不必由她動手,這位姑娘的意識便越過她率先采取了行動。
她随手一丢,火折子落地的那一刹那,屋内再次燃起了熊熊大火。
那些豺狼的眼睛不見了,餘下的隻有大仇得報的心安。
火光中,謝晦已從棺材内背起了那位姑娘,帶着她走進了無盡黑暗的山林。
村子裡的人很快就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走水啦!”
“這是誰家?”
“陶家的那個小姑娘吧?”
他們提着水桶來救,然而火勢過于旺盛,整座茅草屋最終在衆人眼前轟然倒塌。
“怎麼就起了火呢?”
“他們家不是要辦喪事?怕是紙錢刮到了茅草上。”
在衆人的議論聲中,謝晦已在半山腰處回過了頭。
替那位姑娘換上一身漂漂亮亮的衣裙後,謝晦已将她埋進了事先挖好的深坑之中。
下面鋪滿了鮮花,封土之前,謝晦已又将五顆桃子深深埋在地下。
“吃吧,陶昕,我知道你最喜歡桃子了。你娘給你種的那棵桃樹,來年會結果的。”
謝晦已将她的名字刻在墓碑上,起身拜了拜,離開了那處山野。
她心裡壓制的怨念就在這時如煙消散,下意識地,她再次走到李靈濯帶她去的那處灌木叢,坐在山崖邊上,俯瞰整座定州城。
夜色朦胧,風聲呢喃,她不禁閉上了雙眼,聽見遠方的清風寄來一道清脆的女聲。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