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請李大人盡快結案,免得夜長夢多。”說罷,謝晦已擡腿欲走。
李靈濯伸手攔下她,“謝小姐不考慮接着妨礙一下我的公務?”
“想找人做陪還說得那般文雅,”謝晦已勾了勾他的掌心,随後将他一把推開,“可惜我也是有正經的公務在身,李大人擋路了,還請讓開。”
她拿着地址,帶李蘭畹去了下一處位置。
這次等着他們的是一對老夫婦,去世的人是他們常年在外的獨子,然而他們至今都不知曉真相,誤将恤金當成是兒子從外地寄回來的錢。
謝晦已弄清來龍去脈後,又給了他們一大筆錢,同樣沒有道破真相,讓這個善意的謊言延續下去。
走出屋門時,李蘭畹長呼一口氣,心中郁結已久的壓抑總算舒緩開來。
“方才他們哭得那樣傷心,又問我他們的兒子有沒有留下什麼話,我真是險些編出話來,還好你攔住我了。誰能猜到他們兒子是不識字的啞巴呢?”
“我起初也沒想到,但是我問清楚恤金那件事後,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謝晦已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恤金如此豐厚,且沒有附帶任何書信,還是衙門的差役親自送達,這件事足夠奇怪了,他們竟以為這是兒子寄回來的積蓄。我那會兒便覺得,死者應當很少與他們聯系,甚至可能是無法聯系。我想上一位差役也是這麼認為的,于是順水推舟,替他接着圓了這個謊言。”
這時,謝晦已感受到體内的怨念逐漸化為一股暖流,緩緩流向她的全身。
她的猜想果然不錯。在不知道他們心願的情況下,幫他們落葉歸根總是沒有錯的。
“那位葉姓的差役真是個好人。”李蘭畹感歎道。
“替百姓着想的人自然不會差。”謝晦已也認同這一點。
在看下一處姓名與地址時,謝晦已忽然愣了片刻。
“怎麼了?”李蘭畹詢問道。
謝晦已搖了搖頭,無奈地一笑,“可能是巧合吧。”
他們坐船來到了那戶人家門口。
李蘭畹這會兒有些暈船,緊緊靠在謝晦已肩膀上,面色蒼白。
謝晦已不敢再多耽擱,擡手敲了敲門,直截了當地跟這戶人家說明了來意。
開門的是一位年輕婦人,不等謝晦已解釋完畢,就急忙将她們二人迎了進來。
她給李蘭畹遞過一杯熱茶,随後溫聲詢問道:“你們從哪裡來?沒怎麼坐過船吧?”
“多謝夫人,”李蘭畹虛弱一笑,有氣無力地說道,“我來自青州,從未坐過船。”
年輕婦人爽朗一笑,“你們大老遠的來這邊真是辛苦,這地界我熟悉,回頭你們緩過神來,想外出轉轉,盡管向我打聽好去處。”
“有勞夫人,那我便不客氣了,”提到遊玩,李蘭畹頓時來了精神,“來的路上聽船夫說起你們定州産魚,夫人可知哪裡的魚最為鮮美?”
“說起來也不怕姑娘笑話,”年輕婦人尴尬一笑,“定州最好的魚都被隔壁永州花了大價錢收了去,我們本地人啊吃的是略遜一籌的。”
“永州人真是會做生意,”李蘭畹頗感遺憾,“我們總不能折回去,就為了那一口綏魚。”
謝晦已始終在觀察四周,感受到屋外有螞蟻活動後,她緩緩開口道:“夫人,你家相公最近也去過青州?”
“是啊,青州前些日子出了那樣大的事情,他作為官府差役,自然是要替定州去過問,畢竟這邊有不少人祖籍是青州的,”婦人笑了笑,“差役嘛,跑跑腿很正常,攢攢功勞興許還能熬出頭呢。”
“那這次在山谷中犧牲的是……”謝晦已試探地問。
“是他的弟弟,”婦人歎息了一聲,“我們都是定州本地人。二弟是個遊手好閑的性子,相公為了他的前程沒少操心。前些年,聽說青州知府那有穩定的好門路,相公連夜捆着二弟送到了青州。其實去青州的路上二弟跑出來好多次,然而次次都會被相公抓回去,誰知道……”
婦人有些傷感地停頓片刻,随後又繼續說道:“恤金送到定州時,他怎麼也不肯接受,說是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下弟弟的人命錢。所以他特意攬了送錢的差事,将我們家的恤金塞進别人家的紙袋裡,就當是贖罪了。那日送他去各戶人家的船夫也被他給了賞錢。他從來不是個出手闊綽的人,實在是心裡太苦了。”
李蘭畹看了謝晦已一眼,兩人交換了眼色,随後将手中的水杯打翻在地,借着撿起水杯的空隙,将袖子裡的銀票塞進了桌腳。
婦人從李蘭畹手中接過水杯,連忙道謝:“麻煩這位小姐了。”
“沒什麼,舉手之勞。”李蘭畹點頭微笑道。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婦人擡頭詢問道:“是誰?”
“官府查案,這裡是葉家吧?”
聽見這道熟悉的聲音,謝晦已的臉上瞬間流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
越過葉夫人,謝晦已将大門打開,似笑非笑地看向了門外之人。
“陰魂不散,李大人有何貴幹?”
門外的李靈濯擡起眸子,先是一抹訝然,随後啞然失笑。
“怎麼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