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代離廷一個星期都沒有再見過和煜。
不知是被易朝寒拖住了,還是被他綁了起來,了無音訊。
直到周五,和煜依然沒有出現。
反而是代哲成的助理開始給他發信息,要他回代家别墅吃飯。
上周已經推脫過一次,但是他們并不死心,又把日期改到了這一周。
在助理的狂轟亂炸之下,代離廷不得不回了代家大宅一趟。
這是他父親的要求,一家人一個月,必須聚餐一次。
死闆得像上世紀刻在墓碑上的規定。
參與聚餐的成員自然是固定的:代離廷、代離廷的私生子弟弟、代離廷的後媽、以及作為一家之主的代哲成本人。
雖說是一家人,餐桌上的氣氛卻相當沉悶。
不像是家庭聚餐,反而像是在上墳。
餐桌上最熱情的,當然是代離廷的後媽陶雅雯。
她原本是代哲成的秘書,在代離廷母親死後立刻上位,成了代哲成的第二任妻子。
陶雅雯如同往常一樣,一邊殷切關心前妻的孩子,一邊給他夾菜:“離廷啊,你最近都在忙些什麼呢?”
代離廷敷衍道:“嗯,是挺忙的。”
陶雅雯卻并不氣餒:“學習還好嗎?”
“勉勉強強。”
女人頓了頓,又問:“離廷,你明年就要大四了吧,實習考慮得怎麼樣?”
這句話透露出某種試探性的意味。
代離廷終于瞧了她一眼,輕飄飄說道:“就進家裡的公司呗,随便安排個實習崗位不就行了?”
陶雅雯聞言,卻是蹙起眉頭看向代哲成,似乎期待着他駁回前妻孩子的要求。
瞧着眼前的這一幕,代離廷無聊的眯起了眼睛,故意問到:“話說,代承業現在在公司裡幹什麼來着?”
代承業,就是陶雅雯的親生兒子,代離廷的私生子弟弟。
雖說是私生子,但實際上,卻隻比代離廷小一歲。
他一直沉默的坐在一旁,默默夾菜,一言不發。
代離廷對代承業沒什麼興趣,依然看着陶雅雯:“我聽說代承業最近在集團裡混得不錯,好像在為公司的二次上市做準備?挺好的,讓爸爸把我也安排過去吧,弄個和你兒子一樣的崗位就行。”
陶雅雯的臉色立刻難看起來。
坐在主桌上的男人顯然也感覺到了代離廷語氣中的挑釁,蹙着眉頭呵斥:“離廷,跟你陶阿姨好好說話!”
陶雅雯假惺惺的擺手:“哲成你别這樣,孩子大三了,學習壓力挺大的。”
代哲成怒道:“他壓力還大!都已經成年了就知道吃喝玩樂,整天吊兒郎當,不務正業!”
被劈頭蓋臉一頓痛罵,代離廷卻沒插話,而是等着代哲成罵完,才順着這批鬥不孝子的氛圍,懶懶散散回道:“爸爸,那你覺得我怎樣才算是務正業?努力學習,天天向上,進入集團和私生子弟弟公平競争?”
“還是說,你希望我像媽媽生前那樣,對你言聽計從?”
這話一出,桌上的氛圍瞬間冰封。
陶雅雯無聲的張大嘴巴,沉默的代承業也蹙起眉頭,停住了夾菜的動作。
代家一直有個說不得的禁/忌,那就是代離廷的母親,郁驚水。
她在代離廷十四歲生日宴那天自殺,割喉而亡,死相慘烈。
而作為丈夫的代哲成,當時卻開着酒店,在外面和陶雅雯尋/歡作樂。
說起來相當變态的是,郁驚水死後,代哲成不但沒把别墅賣掉,反而立刻把陶雅雯母子接回了别墅。就像懷念着什麼一樣,在前妻自殺的餐桌上,雷打不動的舉行每月一次的家庭聚餐。
而郁驚水去世時坐着的那張椅子,現在坐着的,正是這個家的新女主人。
其實,代離廷并不關心代哲成為什麼這樣做。
他隻是遵循了母親的遺言,在她死後什麼也沒幹,即使搬出代家,每個月依然捏着鼻子回來聚餐。
但到了今天,到了此刻,他突然就不想繼續了。
顯然,代哲成對于大兒子事到如今的反抗感到驚訝。
剛剛數落兒子時,他挂上了嚴父一般的表情,好像真的為不學無術的兒子感到氣急敗壞,但是此刻,這表情已經流水一樣散去。
現在的代哲成,俨然是代氏集團的掌舵人,眼皮一擡,不怒自威:“離廷,你這是什麼意思?”
代離廷隻是聳了聳肩膀。
“離廷,都這麼多年了,你難道還在埋怨我?”
“爸爸,我沒有埋怨你。”他直視着自己這位生理學意義上的父親:“我也不恨你。”
陶雅雯見父子倆之間的談話越來越詭異,趕緊站出來打圓場:“說什麼呢離廷,吃飯呢,我們都是一家人,哲成你也是,别和孩子計較。”
代離廷差點被這句萬金油一樣的勸阻給逗笑。
于是他學着朱琨那些纨绔子弟的模樣,直接把刀叉甩到了餐盤上,發出了一陣十分冒犯的聲音。
陶雅雯下意識閉了嘴,朝他看過來。
“爸爸,無論你信不信,我都從沒想過要對你和陶阿姨做什麼。”
代離廷正了正神色,繼續剛才沒說完的話:“但是我媽已經死很多年了,這種過家家一樣的聚餐遊戲也沒必要繼續了吧。”
他終于站了起來,宣布到:“其實我還挺忙的,以後你們實在想搞這上墳一樣的聚餐會的話自己弄就行,别叫我回來了,挺煩人的。”
說完後他就撂下在場的其他人,徑直起身離開。
隻留下了一臉陰沉的代哲成坐在餐桌的主位上。
而在整個過程中,代離廷的那位私生子弟弟,代承業,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
*
代家别墅靠近郊區,和c大隔了将近兩個城區,天色漸晚,行車不便,于是司機劉叔主動說送他回去。
和别墅裡負責做飯的張媽一樣,司機老劉也是為代家服務多年的老人。
當年郁驚水還沒死的時候,他倆就已經在了。
是代哲成的心腹,自然也是代哲成的眼線。
不過代離廷無所謂。
他跳上車,并沒有什麼交流的意願,隻是無聊的靠在後座,癱着身子往窗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