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這個字在她口中被着重了咬音,意味不明。
滿腔的怒氣無處發洩,最終還是化為了失望和哀涼。
郁辛閉眼深呼了一口氣,再睜眼時,滿目清明。
“宋志輝,等你丢了命,你别來找我。”
他意有所指。
當年嚴打時,魏靈玉能夠全身而退,還不是因為王龐将所有的事都一力攬了下來。不然憑按摩館地下的勾當,夠魏靈玉進去蹲幾年的。
宋志輝筷子一摔,怒眼向他,“我們今天是談錢的事,不是來聽你指手畫腳的!”
魏靈玉按下他的手,紅唇緊抿,不悅地剮了他一眼。
宋志輝努動着嘴,在她的眼神中蔫兒了下去。
魏靈玉思索了幾秒,等煙燃到了手指才撣了撣煙灰,玩味地問郁辛,“那你覺得多少合适?價格嘛,好商量。”
她全然一副做買賣的語氣讓郁辛起了點興緻,他給自己倒了杯飲料,放松地靠在椅背上。
一口飲料下肚,他内心的躁動被安撫了不少。
郁辛指腹摩挲着杯壁,手指在上面敲了敲。指甲觸到了玻璃,發出了清脆的“叮叮”聲,悅耳動聽。
他突然就有點想張笙了,也不知道他今天有沒有去工作室做音樂。
眼瞧他盯着杯子笑了起來,魏靈玉心中一沉,臉色有些難堪。
“你不會一分錢都不想出吧?就不怕我們在媒體前瞎說什麼嗎?”
“說什麼?”
郁辛擡眼看她,眸中冷意森然,“說你怎麼和王龐勾搭放高利貸給宋志輝,還是說你怎麼周旋于聲色場上,将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或者...讓我想想...”
郁辛手指在唇前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垂眸輕笑,“說說你是怎麼逃脫法律制裁的嗎?”
他字字句句都像針紮在魏靈玉的心上,她按着宋志輝的手指已然用了全力,指尖發白。
不過面上仍淡淡地笑着,似乎郁辛口中說的人不是她。
魏靈玉不容拒絕地沖他豎起來五個手指: “五千萬,一分都不能少,不然你就等着身敗名裂吧。”
宋志輝在一旁害怕地和她咬着耳朵,“五千萬會不會太多了?”
他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
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頭,魏靈玉沒有理他,眼神隻緊緊鎖着郁辛。
她知道憑郁辛現時的身價,五千萬對他來說不過是一筆小數目。
郁辛眼睛在兩人間轉了轉,冷着臉,沉默良久。
無聲的等待,讓魏靈玉心生焦灼,神情越發躁動不安起來。
她不禁催促:“你還有什麼條件嗎?”
聽到她提起這個,郁辛唇角一勾,暗想:終于來了。
他不急不慢地從身旁位置上拿出一份文件。
“讓宋志輝在上面簽個字,我等會兒出去了就直接給你們轉賬。”
一份白紙黑字的協議,明明白白地寫着郁辛和宋志輝脫離父子關系,落款處還署上了第三方律師事務所的名稱,看上去極為正規。
宋志輝不可置信地看着上面的文字,聲音竟然有些顫抖。
“你連老子都不想認了嗎?你個白眼狼!”
他呸了一口,握着筆,遲遲不在紙上落下。
魏靈玉手在桌下掐他大腿,放柔了語氣在他耳邊說話。她的話似乎也裹着她身上的香氣,噴灑在宋志輝的耳上,讓他心癢癢的。
她眼冒精光,悄悄将他的手挪到簽名處:“還猶豫什麼?你想被追債的砍掉腿嗎?沒了他,我以後給你生更多的兒子。”
魏靈玉話語中像是含着鈎子,勾着宋志輝一筆一劃地在文件上簽下了名字。
郁辛眼中的光亮随着他落筆的結束一點點暗了下去,直至熄滅。
他接過文件,看着上面并排寫着的兩個名字,唏噓不已。
郁辛,宋志輝,任誰看,都不會覺得他們是父子兩個。
“好了,你們走吧。”
他放下文件,雙手撐在桌上,扶着額頭,開始下逐客令。
“錢……”魏靈玉遲疑不決。
“錢今天會打到你們賬上。”
見目的達到,魏靈玉心滿意足地起身,也不怕郁辛賴賬,反正她有的是時間陪他耗。
宋志輝跟在她的身後,出門前看着郁辛仰着頭,按着太陽穴,很是疲憊的模樣。
“爸。”
郁辛偏過頭,喊住他,眼中像是閃着點點星光,“我一直都想知道,賭博在你眼裡,就真的比家人都重要嗎?”
重要到能夠為了它抛家棄子,連親生兒子都不顧的地步。
他眼角滑下了一滴淚,讓宋志輝怔在原地。前妻死後,兒子被自己打得再慘,好像都沒哭過。
“愣着幹嘛?還不快走!”
魏靈玉不耐煩地在不遠處催他,她還急着去賭場再來一把,看能不能翻個本。
望着宋志輝匆匆而去的身影,郁辛緩緩拭去臉上的淚,自嘲地輕笑一聲,似是麻木。
他細細翻看着手裡的文件,拿手機拍了個照,然後從中将它們一頁一頁撕開。
這份協議根本就不具備法律效應,他留着也沒有什麼用。
接着,他拿起手機,關停了錄音功能,又伸手在桌肚裡摸了摸,掏出了一隻錄音筆。
虧他做了兩手準備,還真是高看了魏靈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