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瑣事都已處理完畢,時湛又出海了,隻不過現在是早上出海,晚上就回來了,不再像往常一樣住在船上。
付汀也是将所有注意力全放在了貝雕上。
短短幾天時間,時湛以往攢的貝殼都被付汀雕了個幹淨。
有了專業且趁手的工具,貝雕效率和質量也在呈直線上升。
海邊的天氣不是每天都适合出海的,這不,海面上的漁船全部靠岸了。
“今天怎麼回來的這麼早?”看到時湛早早的就回來了,付汀還有些好奇。
“紅雲過頂,得趕緊收艇了,你去瞧這外面的天,紅豔豔一片,待會指定得吹大風,明天估計也出不了海了。”時湛解釋道。
付汀今天在房子裡,沒出去,倒是不知道天空中的景象,聽時湛一說,付汀掀開門簾走了出去,果然,天上的紅霞照的人臉發紅。
“嗯?大風天氣,你怎麼知道?”
“看天上的雲啊,對于咱們漁民來說,通過雲彩來辨别天氣好壞,可是一項基本功,畢竟是靠天吃飯的。”時湛也跟在付汀後面出來了。
付汀仰着頭看天,結果腳下一拐,眼前一黑,沒站穩,險些仰面向後倒去。
好在時湛站在後面,趕緊一把手攬住了付汀的腰,扶着人站穩。
“小心點。”
待付汀站好後,時湛也沒把手放開,改為攬着付汀的肩膀。
“剛兩眼一黑,險些摔倒,還好有你。”付汀轉身展顔一笑,左頰上的酒窩能将時湛溺斃。
付汀此時逆光站着,雲彩透下來的紅光打在付汀背上,時湛竟覺得付汀美好的不像這塵世間的人,像是天宮中的仙官,專門下凡來驚豔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如這紅霞般飄走。
時湛心裡一慌,攬着付汀肩膀的手用了一些力,仿佛這樣就能抓住付汀,将他永遠留在自己身邊。
時湛眼睛一暗,眼眸中呈一股黑雲壓城之勢,這是時湛第一次在付汀面前露出這種表情。
“嘶~怎麼了?”付汀覺得肩膀一疼,這才發現時湛表情不對。
“嗯?沒什麼,抱歉,剛看你險些摔倒,吓了一跳,你身體還是太弱了,不然也不會出現這種兩眼一黑的情況。等風停了鎮上會有集,到時候帶你去看大夫,抓點調理的藥。”時湛斂神,但語氣中還是帶有一絲凝重。
“好,聽你的。”
“好了,不是要看雲嗎?轉過去。”
“哦。”
“但是不得不說,這雲還挺好看的。”付汀感歎道。
時湛哭笑不得,不知想到什麼,語氣中并沒有笑意:“确實好看,但是待會吹大風的時候,你就不覺得好看了。”
果然,天剛剛黑,就吹起了大風。
大風呼呼的,吹的外面棗樹上的葉子刷拉拉的響,村裡那些狗崽子也相繼的汪汪叫。
咆哮的風在黑夜中嗚嗚的唱着令人恐懼的歌。
時湛今晚真的有點奇怪,付汀想,怎麼自從看完雲之後,時湛盯自己盯的比往常緊。
收拾完畢,兩人躺在床上,雖蓋了兩床被子,但付汀覺得時湛都快要貼在自己身上了,往常不說中間隔了一個人的距離,半個人的距離還是有的,哪裡像今晚,頂多就隔了兩個被子厚的距離。
“阿汀?”時湛語氣有些深。
“怎麼了?哥。”
“我是不是還沒給你說過我爹娘的事?”
付汀翻了個身,面朝着時湛,顯然做好了傾聽的準備。
“六年前,也是這麼一個紅雲天氣,爹和爺爺還有大哥那天走的比較遠些,沒來得及收網将船駛回來,那天的大風來的很快,爹他們掌舵劃船的技術挺好的,可大風太急了,明明岸上的人都能看見爹他們的船了,明明都快要回來了。”
“可人的力氣哪裡能和老天爺對抗,船就這麼翻了,那大風天氣,哪裡能救得回來?最後連個屍首都沒找到。”
“娘當時還懷着孩子,聽到消息後動了胎氣,難産了,一屍兩命。”
“隻有我,隻有我那天偷懶,沒出海,躲過了這一劫,有時候我都在想,我要是沒偷懶,那天出海了,是不是我們一家人也能在地底下團聚?”
此刻的時湛脆弱極了,也讓付汀心疼的要死。
付汀第一次覺得自己将近二十年的書白讀了,竟找不出一句話來安慰脆弱的時湛。
付汀第一次将手從被子裡伸了出去,又伸進了時湛的被窩,第一次主動握住了時湛的手。
猶嫌不夠,付汀幹脆鑽進了時湛的被子,伸手抱住了時湛,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給時湛些安慰。
時湛一僵,後又化被動為主動,摟緊了付汀,隻是整個人卻像小孩子一樣縮在付汀懷裡。
“我真的很讨厭這種天氣,真的很讨厭,以前一個人的時候,倒覺得無所謂,死了就死了,可是我現在不這樣想了。”
“這段日子以來,我六年來第一次覺得有了家,有了相依為命的人,下午你逆光站着的時候,那紅雲照在你身上,我覺得下一刻你就要跟着雲飄走了,又留下我一個人。我現在更讨厭這種天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