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黑甜因為生物鐘的原因并未拖沓太久,所以盡管是很細微的悉嗦聲,還是叩開了錢健君的眼簾。一刹那的恍惚被入眼熟悉的景象沖淡,緊接着就傳來梅如故輕柔的聲音:“你醒啦?”
錢健君的舌頭還如幹涸的土地般僵直發硬,隻“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胃不好,還喝那麼多?!早餐有蜂蜜水喝一杯養胃的。”突如其來的關心讓久違的幸福摻雜着些許的不解,徹底迷糊了本就不太清醒的錢健君。
“好的,”他一邊回答一邊起身,腦子裡趁機琢磨着接下來讨好的言辭。隻是當他轉臉看見在深藍色職業套裙襯托下,愈發精緻幹練的梅如故時,所有的情緒隻拼湊成一句疑問——“你,要出門?”
梅如故略作遲疑,輕咬下唇,迎着滿是疑問的目光肯定地答道:“嗯,秋亭市有一大客戶需要現場溝通解決問題,早上九點的飛機。”
幸福的問号霍然間拉成了一個重逾千斤的驚歎号,墜得錢健君瞠目結舌,捋了半天才念叨出:“能,能不去嗎?你看,好容易我休息……”
“不能!”并不順暢的言語卻掀了梅如故的逆鱗,讓橫亘在心底的柔軟蕩然無存,于是斬釘截鐵地給出答複,“你休息,我就必須放棄工作嗎?”
清冽的聲音比清爽的曉風更能帶給錢健君清醒,也清楚地讓他回想起前因後果,于是他用盡量和緩的語氣說道:“不是這麼說的,都是為了這個家,總會有一些犧牲付出,會有一些委曲求全……”
極度的逆反和緊迫的時間燃盡了梅如故所有的耐性,再一次打斷了錢健君的話:“家?倆人的家憑什麼犧牲的總是我?憑什麼隻委屈我來求你的全?”
說完就甩門而去。“砰”的關門聲,隻是一連串兒爆竹的第一響,緊随其後低沉的嘶吼聲、清脆的碎裂聲、沉悶的撞擊聲紛擾而來,又最終悄然消散在東邊漸起的朝陽裡……
清澈的晨光,把整個城市透亮成一個璀璨奪目的氣泡,折射着各種希望的缤紛色彩,也讓“一寸寸的光陰”旋開新的一天。
斜倚在櫃台後的柯一可,正裝白襯衫再外套一件深灰色隐格馬甲,配上雕琢過的發型,顯得與白T恤就着牛仔褲的林猗猗不在一個情境。
“咳咳。”柯一可擺出了一本正經的腔調,“上班時間要注意着裝,月姐雖然不說,但咱們自己心裡要有點兒數!”
“再正經的衣服也包不住心裡的鬼!”林猗猗一如既往的幹淨利落,讓柯一可無言以對。
恰好這時周盈從後廚走了出來,“盈兒,來我給你們變魔術!”說着話,柯一可不知從哪兒弄出來一塊兒黑絲絨,修長的手指上下翻飛,讓人眼花缭亂。随着嘴裡一陣念念有詞,一朵玫瑰花憑空出現在他手裡。
“袖子裡……”飄然而去的林猗猗隻留下三個字點破謎底。
周盈微微愣神後用甜甜的笑容和鼓勵,适時地熨帖平尴尬,“已經很精彩啦,再熟練一些就更完美了!”
“謝啦盈兒。”
柯一可道謝後就抓緊時間自顧自地低頭練習。轉身離開的周盈聞言笑得更深,于是他們各自的忙碌漸漸擁滿了清晨略顯空蕩的“一寸寸的光陰”。
馮姐盛來的早餐和一杯溫熱的牛奶并未完全安撫錢健君的情緒,隻是讓他暫時把包袱都抛之腦後。信步走出家門,瞬間闖入眼簾的空曠和突然而來的無所事事,讓錢健君一片茫然、不知所措。他擡頭看着瓦藍色的天空,自嘲地笑了笑,閑得無處安放的雙手順勢插進褲兜。一個硬卡片從記憶之外觸碰上他的左手,錢健君低頭瞧瞧取出來的意外之物。“一寸寸的光陰”——卡片上的字迹牽出不錯的回憶,也給被空閑困溺在虛無海洋中的錢健君指出方向……
錢健君應該是店裡的第一位客人,所以他可以自由的選擇——隻除臨窗一桌之外的——座位。不想被窗外各式風景割破想要的靜谧,于是錢健君選擇了一個靠裡的座位。
坐在這裡視線恰好可以覆蓋咖啡廳内從門口開始差不多絕大多數的地方。沒有昨天的拘謹和滿滿當當的思緒,半躺在極其松軟的沙發上休憩被酒精蝕透了的身子骨,此時錢健君才抽出五感,細細品咂這個昨天囫囵吞棗之下也覺得“有意思”的咖啡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