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如故冷靜地說出“離婚”兩個字的時候,錢健君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這兩個字從結婚那天起,就被從字典上移除後,再沒出現過。
那時他們還年輕,一人一本燙紅的證書,把鮮豔的血色燃在二人臉上。
“把它撕了吧,我們這輩子不離婚!”那時的錢健君還沒有城府,詩歌一樣的浪漫無處不在地飄逸着。
梅如故也還是小鳥依人的樣子,沒有現在的幹練,“不要,好像生寶寶什麼的還需要用。再說了,也随時給你提個醒,要是對我不好,我可會離開的!”
“我怎麼會對你不好?我發誓要愛你一生,照顧你一輩子!我們可以約定永遠都不吵架!”
相比于錢健君的浪漫,梅如故則理性很多,“傻瓜,怎麼會有夫妻不吵架的?”
“那我們約定,就算吵架,也絕不提離婚!我們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碧落黃泉永不分離!我錢健君發誓這輩子不會和梅如故說離婚,否則天打雷劈!”
“嗯,我答應你,就算吵架也絕不會和你提離婚!”聰明的梅如故在最浪漫的時候,也要給錢健君留一絲懸念,“但是,我說萬一,萬一你要是對我不好,我提離婚,那就說明我心死了,你要放手!”
……
當年的浪漫恍如昨日,還曆曆在目,可是現實卻是,梅如故真真切切地說出了那兩個字。
錢健君感覺“分開八片陽頂骨,傾下半桶冰雪水”,徹骨的寒,讓他聲音都開始哆嗦,“離婚?”
“是的,離婚!明天早上就去民政局!财産、房産我都隻要我應得的。”梅如故恢複了冰冷的理性。
“我淨身出戶,都給你,明天早上,明天早上……”錢健君的聲音越來越低,嗚咽着像受傷的小獸。隻是梅如故并沒聽到最後就摔門而去……
天色陰沉欲滴,鉛雲密布壓得人喘不上氣。
“既然有冷靜期,我們都先冷靜冷靜!你回家住吧,方便些!我本來也經常睡辦公室,習慣了。”錢健君依然體諒着梅如故,卻也僅限如此。
他黑眼圈很重,一整夜寂靜的黑暗不知是否舔舐好傷口,徹夜回憶的紛亂卻讓錢健君煩膩了無休無止的争吵。
“或許,放手才是對彼此的解脫!”這是他黎明前最後的決定。
“好!”梅如故沒多說話,轉頭開車離去,留下錢健君孤零零一個人站在民政局門口。
“錢總,您,您來了?”
錢健君拖着行李箱出現在辦公室時,時隔快半個月再次看見了顧曲瑜驚訝的表情。錢健君不可避免地想起這一次誤會的開始,隻是當時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那天雙喜臨門,趁着高興錢健君和顧曲瑜聊得很盡興。末了,顧曲瑜還提了“家紡,家紡,重要還在一個家!”的建議。
錢健君卻由此想到了自己的家,“這段時間忙着幾件事情,我都一直沒顧上家!現在總算是告一段落,趁此機會,我打算給自己放上一個月左右的假,也算是回歸一下家庭,你有什麼建議?”
“是不是也需要平息夫人的怨氣?”顧曲瑜也有調皮的時候。
錢健君倒也大方地承認,“算是吧,确實需要彌補一下!”
“那就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有點意思,具體一些。”
“馬爾代夫,落地簽。天邊绯色的晚霞下湧出金色的海浪閃耀着餘晖,近處止水如鏡的泳池也被浸染成浪漫的玫瑰色;迎着風開一瓶紅酒,濕濕的、鹹鹹的、甜甜的,醉的不止是一場浪漫。這時候再送上一個驚喜。我想任何一個女孩子都會傾心。”
顧曲瑜用詩歌的語言描繪着自己的憧憬,也感染着同樣喜歡詩歌的錢健君。“有意思!機票、酒店情況呢?”
“您稍等!”顧曲瑜說完就掏出手機,很快就有了答案,“直飛航班每天一班,晚上7點15起飛。頭等艙最近幾天票都富裕。因為不是節假日,所以酒店方面傳統的幾個熱門島嶼都有大量客房。還有一個新開的島,全是獨棟别墅。這個島在馬爾代夫南邊,最近降雨也不多。咱們在那邊還有合作夥伴,可以安排接待!”
“漂亮!你等我消息!回來了給你獎勵!”
……
“福無雙至今日至”,在回家的路上,錢健君自己開着車,還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路過一家商場時,他又想起顧曲瑜描繪的景象。于是他把車停靠在路邊,走進商場。
出來時,他拿着一個黑塑料袋,扔在副駕座上。等坐好後,錢健君想了想,他又把塑料袋放在後座的地上,才開車離去……
才不過短短十來天,當時錢健君做夢也沒想到,自己給梅如故精心準備的驚喜,到頭來是給自己的一場驚吓!最可怕的是這噩夢還在繼續,而且可能不會醒。
“嗯,幫我把箱子裡的衣服挂起來吧。”
錢健君從回憶中清醒過來,直接給顧曲瑜派了活兒,無力解釋任何。
看着整潔的辦公桌,沒有平時小山樣堆疊的文件,錢健君才醒悟自己現在處于假期。可是心亂如麻,連個分散注意力的渠道都沒有。